
【柳岸】锁虚空(微小说)
明高僧金碧峰体貌丰伟,隐居深山潜修。
禅师曾在五台山弘化一方,开坛讲性相之学,四辩飞驰,一时信众云集。
当朝皇帝朱元璋很是敬仰,拜为国师。特命金匠师打制了一款紫金玉钵,送于禅师。
钵是僧人吃饭的器具,又称应器,是用来接受布施的法器;也是盛饮食供佛的供养之具。即为食器,当量而食之,又称应量器。
某日,阎王爷翻看生死薄,看到金碧峰这个名字就问黑白无常:“这个尸壳子都八十多岁了,为何还不向我报到?”说毕,便差黑白无常去阳世抓他回来。
此时的金碧峰早己破了法执,大悟十有八九,小悟无算,正在住的地方入于甚深禅定。肉身虽然坐在那里,但灵魂不知在何处逍遥。
黑白无常翻遍整个阳世,无法寻到踪影。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助土地公。
土地公管辖这一方众生的生死,唯独对金碧峰无可奈何。见黑白无常前来问讯,也很是为难:“禅师功夫了得,淡泊名利,己经超然物外,心属虚空,你们也拿他不动。”
黑白无常对着金碧峰的皮囊左摇右晃去摸去敲,使出种种手段诱他出定,就象小虫撼大树一样,无丝豪效果。眼看归期将至,拿不走金碧峰无法交差。
其时山林寂静,浮云绚烂。万物被虚空包容,这铁链却无处可锁。难道只能锁这空空荡荡的虚空,无功而返?
土地公摊摊手说:“我也没有办法。大师自从证悟以后,对境中花水中月一切皆忘,视名利俗世如浮云,己至无住之境,通身无挂。你这夺命链锁他不住。”
黑白无常很是忧伤:“这可如何是好?蚊子叮铁牛,找不到下口处啊!这业报还不掉,总不能让这老翁逍遥世外呵。”
黑白无常一再央求土地公想想办法。土地公想来想去突然眼神一亮:“这老翁在入定之前,一定要把他的紫金玉钵藏好,才肯入定。莫非他仍有私念?这玉钵可是当朝天子所赐,象征着无上的荣耀啊。”
黑白无常寻思道:“只要他有些许贪恋,就有一丝挂碍。可以用紫金玉钵试试他的道行。”说完就开始翻找起来。
黑白无常自然不是俗辈,很快就在佛龛隐秘处找到了玉钵。那钵果然是好器物,通体圆润精致,雕工宏厚细腻,闪着如金似玉的瑞光,一看就令人爱不释手。于是在金碧峰的肉身前把紫金玉钵敲着乒乓乱响。
高僧尚在定中,忽有丝丝金声穿透时空,清脆地注入耳根。这不是自己吃饭的钵吗?是何人窃走了我的宝贝,这可是御赐之物。心念一起,便生起了烦恼,一下子就出定了。
黑白无常赶紧将夺命链套了上去,笑呵呵地戏谑道:“别来无恙,我以为大师心不贪恋,意不颠倒呢,原来定力不济啊!对不起,乖乖跟我们走吧。”
金碧峰大骇,方知自己因一丝挂碍已入死局。但他毕竞是有修为的得道高僧,大骇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心如止水般平静,徐徐道:“鬼差菩萨,能否缓缓,也好让我再看看我的心爱之物吧!”
黑白无常料知金碧峰走脱不掉,因为他起了贪恋,这个贪恋毁了禅师一世道行呵!可见这个贪是众恶之门,障道之大凶。很为禅师六根还有些许不净大呼可惜。
金碧峰说:“鬼差菩萨不如好事做到底,将链子也去了吧。”
黑白无常笑着说:“都说禅师功夫了得,我看也不过如此。都将死之人了,好吧,我们行个方便,也积点功德吧。”
金碧峰假装对紫金玉钵爱不释手,待黑白无常去了夺命链,便将钵奋力一砸,“这宝贝险些误了我生死大事,世间一切如浮云过眼,本来虚幻。”当下感觉整个虚空刹间粉碎,随即大悟。立刻将灵魂升入虚空之中,郎声唱道:“砸碎紫金钵,阎王奈我何。”唱毕又入禅定。
黑白无常合什赞叹,向高僧肉身恭敬礼拜道:“恭贺大师得无住之法,跳出轮回欲海,修成正果!阎王若知大师得道,一定也随喜赞叹,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土地公也赞叹道:“圣僧四大皆空,破我执破虎牢关,解脱生死得大自在。可喜可贺!”
后来,金碧峰预知时至,作偈曰:“若人能拿金碧峰,除非铁链锁虚空。虚空若能锁得住,再来拿我金碧峰。”偈毕即入涅槃,于聚宝山坐化。
茶毗后火尽,获五色舍利无数并齿舌舍利数珠。一代高僧夷然而逝。
是日天现五彩祥云,寺中梵香正旺,焚起在天街上。
——2017年2月4日乌海伏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