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西窗闲话之话说春晚(随笔)
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过去了。我们期盼已久的春晚也在人们赞叹或者惋惜的声音里落下了帷幕。再也无需去关注它了。
等待了三百天,人们热切的心绪一下子自我地冷了下来,似乎有些残忍。
然而,春晚却依然是国人三十年不变的守候!
想起第一次看春晚,那还是在八十年代初。
那时候只有离家几里路远的乡政府里有一台电视机。除夕的傍晚,撇舍下家里每年守岁都玩的扑克和红红扬扬的酒场,伙着村里的几个同龄人,要到乡里去看春晚。
起初,并不了解甚么是春晚,过年就过年,难道还会有唱歌跳舞的晚会?是听了庄子里在外面上大学的一位年轻人说了,大家才知道真有这么一回事。
这位年轻人是我的堂叔,我要叫他叫小爸。小爸是从庄子里考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
大学生当然知道的多了,他知道外面世界里我们所不知道的一切事情。
小爸是整个庄子人的骄傲,当然,也是我们这些毛孩子的偶像了,他说的话当然可信。
小爸实际也没有亲眼看过春晚。他也是听从大地方来的同学讲起,才知道有那么个好节目呢,不但有歌,有舞,还有小品和相声呢。尤其是那么多有名的艺术家在可以看见的电视里活灵活现地表演,你说,这么着过个年带劲不带劲?
小爸的讲说很有鼓惑性。
在这样的鼓惑下,我们从心里不由得有了对春晚的向往。于是相约着,在大年三十的傍晚,踏了厚厚的积雪,奔乡政府的所在地去了。
那个时候对于春晚的憧憬,是寒冷年夜里抑制不住的冲动,它是干净而纯粹的。
等到乡政府大院的时候,那里已是人头攒动,都是附近村里的庄户人。会议室里挤不下,乡里的干部就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不管是干部还是农民,大家都冒着严寒挤在一起看春晚。
暖洋洋的《迎春序曲》过后,春晚便开始了。人们看得很投入。每一个搞笑的小品,人们都尽情的开怀大笑。人们为张敏明的《我的中国心》鼓掌;为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鼓掌……刚刚吃饱穿暖的庄稼人脸上露着喜气,真诚地为每一个节目大声地喝彩。
现在想起来,那个除夕的夜似乎少了寒冷,留在记忆深处的,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温馨。
直到整个晚会结束,人们才依依不舍得散去,积雪的乡路上,憨憨的笑声撒下了一路的好心情。
至今想起来,三十年前的那个春晚,是我看过的最好的春晚!三十年前的那个荧屏,带给了我一直不曾有过的的欢乐与喜悦!
于是,便开始了每一年对春晚的守候且痴心不变。
于是在这样的守候中,我们的心里萌生了去亲近外面世界的奢望,青春的血液里,翻腾起了不甘寂寞的汹涌的波浪。
于是我们在自己家的电视旁开始了一年又一年的守岁,在春晚的丝竹莺歌里迎来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日子。
但是,再也没有了三十年前那个除夕夜的尽兴欢愉了。每一次春晚过后,伴随着我们的都是一种愈来愈剧烈的失落和遗憾。
难道是我们对春晚疲倦了吗?
或者是我们疲倦了岁月对自己的淬炼?
昏昏欲睡看春晚,我们的欢乐呢?难道让春晚的导演们抑或是我们自己用不温不冷的年味就着沧桑的沉郁一饮而尽了吗?
就这样,我们陪着春晚一路走着看着,一路挑着拣着。在一派的歌舞升平里感叹着曾经世道的艰难,在一杆星们的插科打诨中感受着生活被生吞活剥的苦痛。
就这样,我们陪着春晚一路的感叹着,后悔着,最后我们将自己栖息于已经有些遥远的记忆里,任飘忽的时光来消磨。
春晚是不甘寂寞的,它被名利者们用耀眼的花环所装饰着,极像一个微醉的歌者,一路的踉踉跄跄,强颜欢笑。
冷傲和低俗之于春晚,一如既往。
可怜的春晚伴随着同样可怜的我们,诱惑着过年的舞步走向了岁月的迷惑……这个国人关注的舞台到底属于民众,还是属于那些追名逐利的粉墨登场者?
一个习俗的形成必然有时间对它的衡量,有整个社会对它文化价值的肯定。春晚之所以能成为一道国人三十年不变的年夜大餐,就是因为它曾经有过的不媚不俗,不傲不洋的欢乐的基因,虽然这些基因历经岁月而有了变化,但是人们寄予了它痴情于心的期望,一直都不曾改变过。
穿过往昔时光里的任意一条巷道,我们都可以站在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个年的尾端,回首凝望……仿佛在目睹一河飞逝而去的流水,携裹着所有经过我们日子里的那些纯洁的,肮脏的,高尚的,卑微的,欢愉的,痛苦的泡沫痕迹,奔向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剩下我们,面对着大年三十暗黑的夜,自斟自饮地凭吊着斑驳陆离令人唏嘘的往事。
而身后轻歌曼舞的荧屏,则是我们凭吊岁月的华丽背景。但是,这个一点也不朴素的华丽,亦如我们的寂寞,无限孤独的藏匿于尽情燃放的烟花覆盖下的屋脊的瓦草间,老榆树盘旋的枝杈上……
飒飒的寒风里,谁还会在意到它的暖呢?
哦,大红大紫的春晚,富丽堂皇的春晚,争名夺利的春晚,催人嗜睡的春晚,我们需要吗?
现在想起来,三十年前的春晚,还是我看过的最好的春晚!
那个陈酿许久的除夕夜的记忆,是不是再也没有了重复?
2017.2.17.于宁夏盐池花马池清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