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丫在外面打工一踏进家门，就遇上姐姐大丫被姐夫施以暴力逃回娘家来。她顿时气愤难平，嘴里对姐夫大壮鄙视着：“一个大男人！有能耐不去外面使，在家打老婆，这算什么本事？......哼！姐，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妹，姐看......就算了啊？我......”姐姐大丫懦弱地阻拦着，她心里似乎有啥难言之隐。
　　 “‘算啦？’就这么轻饶他呀？”二丫杏眼圆瞪，她给姐姐打气道：“咱做女人的就要腰杆儿硬起来，不能让那些臭男人小瞧喽！姐，你别怕？有二丫给你做主哩......”
　　 “妹，......是姐不好！姐不该扔下孩子不管，去打麻将......”大丫终于说出实情，她不敢看妹妹地低下了脑袋。
　　 “啥？”二丫吃惊地盯着姐姐，不相信地问：“姐，你是说你因为不管孩子去打那麻将，我姐夫才出手打的你!是这样吗？”
　　 大丫羞愧地点点头。
　　 “那......你们玩麻将，也是‘带彩儿’啦？”二丫屏住呼吸地深究道。
　　 “是......”
　　 “姐，你混蛋啊！你当姐夫干活挣那俩钱是容易吗？”二丫又义愤填膺了，不过这回不是再冲着姐夫，而是对准了姐姐。“这事儿别说是姐夫，搁我也要打你的！你知道吗？这叫赌博！”
　　 大丫此时恨不得地上有条缝，也要钻进去、
　　 “闺女啊！你看看你这是做的啥事呀？连孩子都不管啦......叫我说，你这是自个儿找打！”此时，连妈妈也不再可怜她了。
　　 “姐，你每天都出去玩吗？”二丫又问道。
　　 大丫胆怯地点点头。
　　 “那......是赢得多输少喽？”
　　 “输的时候多......”
　　 “该！你就不值得同情！”二丫推脱地摆摆手说：“你一人回去吧，越快越好！真没想到你是这样......”
　　 “我......”大丫求救地看妹妹一眼，回去她心里是有些发憷呢。
　　 “回去给姐夫作个检讨，就说以后你不再去赌了！”二丫教着姐姐。
　　 大丫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妹子说得在理！她姐夫打你，这是在给你教训哩，要永远记住喽！”妈妈也站到二丫这边了。“你现在就回去！我不留你！”
　　 大丫只得自个儿蔫儿蔫儿地回去了。
　　 “妈，您也不问青红皂白就留我姐？”姐姐刚一出门，二丫就埋怨起妈妈来：“看看，您这办得是啥事呀？”
　　 “她哭哭啼啼地跑回来，说你姐夫打了她，我也没有细问。”妈妈两手搓着腰间的围裙检讨般地说。
　　 “您说！这要不弄清楚，岂不冤枉了我姐夫吗？”二丫感到后蔘般地舒了一口气。
　　 “可也是啊......”
　　 “不行！我明天得去我姐夫家看看。”二丫忽然心血来潮，道。
　　 “你姐也回去了，你还去干啥呀？”
　　 “去看看他们两口子是否和好了呀？妈，您说呢？”
　　 “这鬼丫头！就是比你姐鬼点子。”妈妈用手一戳二丫的脑门，爱怜地说。
　　
　　 （二）
　　 二丫十七岁就去外面打工了。
　　 她长相漂亮，心眼也活泛，可就是在上学时学习不怎么用功，因此她只勉强念到初中毕业，就再也不上了。不久，她见村里有姐妹出去打工，也央求爸妈去了。没有太高的文化她能干什么呢？开始只有干些力气活儿。不过，她因为心眼灵，想学点啥东西也快，后来就干上了既轻松又省力气的工作。她挣的钱也越来越多，除了自己在外面用的，都通过邮局寄回家里。以前没有通讯工具时，她保证每月给家里写封信，既问问家里情况，又报告一下自己在外面很好，让父母放心。后来她买了手机，就隔三差五地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家里今年过年他们厂子加班，她不能回来了等等。这次家来，是因为她在过年时加了班，厂里给了年休假回来的。谁知一进家门，就遇上了姐夫打姐姐这件事，她还给“断了案”。
　　 二丫之所以选择姐姐回去后的第二天去姐夫家，是想给姐姐一个向姐夫承认错误的机会。本来就是自己姐姐的不对，别说姐夫家日子过得不富裕，即使家缠万贯，也经不住姐姐这么往出倒腾啊！姐夫原本是个老实人，他这次出手打老婆，也是想让姐姐从此“金盆洗手”，好好持家过日子。可二丫就不明白了：姐夫难道除了动手打老婆外，就没有其它劝说的办法了吗？......一路上，二丫头脑里幻想着自己进姐夫家门时可能出现的情景。也许姐姐还觉得自己有理，回来后性子倔仍不搭理丈夫；姐夫呢，也认为自己没错，干脆来个你不搭理我，我也不理你——两口子就这么“扭”着哩！想到这里，二丫不禁嘴里长叹一口气。
　　 进了姐夫家大门后，隔着窗玻璃，二丫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由于冬闲，姐姐家才吃早饭。姐夫大壮正盘腿坐在炕桌前喝着酒；姐姐在旁边边吃饭、边伺候着。见姐夫酒盅里的酒不多了，姐姐拿起酒瓶又给他倒满。说：“来，再喝点吧，你这一年也不容易！反正这会儿也没啥活儿了......”
　　 “省着点喝吧！”姐夫冲姐姐笑了笑道。他是懂得过日子哩，知道这钱来之不易。
　　 “......都怪我，经不住人左三右四地相劝，就染上了这不好的习惯。以后，我再也不去玩啦......”是姐姐在红着脸，向丈夫承认错误。
　　 “我也不对！不该动手打你。你心里能原谅我吗？”姐夫突然抓住姐姐一只手，两眼望着她问。
　　 “嗯！”姐姐点点头。
　　 见情景不像她想象那样，二丫不觉心里轻松了。她故意咳嗽了一声，才推门而入。
　　 “呦！是二丫来啦？快坐！”大壮一边和小姨子打着招呼，一边忙又支使媳妇。“你去给她拿双碗筷来。”他心里很喜欢这个小姨子，知道她平时很少来这儿。
　　 “我在家已吃过早饭了。你们吃吧，别忙乎啦！”二丫在炕沿上坐下来，笑着对姐姐、姐夫道。
　　 “那也再吃点！”姐夫热情地让着。“你没听说吗？‘迈迈坎儿，吃两碗’。何况你又走了一路......”
　　 姐姐为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递给她。二丫忙说：“我可吃不了这么多！姐，我拨给你点。”说着，就把碗里的饭给姐拨了有一半儿。
　　 “来，二丫，吃菜！”姐夫给她往碗里夹着菜，一个劲儿地让着。
　　 “姐夫！我自己来......”二丫端着碗躲闪着。姐夫也就随她了。
　　 “妹，你咋又来了？”大丫问。她以为妹妹是不会来了。
　　 “姐，你不欢迎呀？那我现在就走！”二丫说着，就起身佯装要走的样子，被姐拉住了胳膊。“你呀！还当真......”
　　 “二丫，你姐她是没想到你来呢！快坐下，坐下......”姐夫也欠起身来说。
　　 “谁说我要真走呀？这一路快把我累坏啦......”二丫又坐下来。她原想在这儿住两宿，歇歇腿呢。
　　 吃晚饭，二丫帮着姐姐收拾完，他们都坐了下来。
　　 “姐夫，我姐她再不对，可你也不该打她呀？”二丫开口这样和姐夫说道。
　　 “唉，打人是我不对！可......可她也不该只顾出去玩，不管不顾孩子呀！孩子中午放学回来吃饭，连大门都进不来......”
　　 “姐呀，那就是你不对啦！我小外甥回来进不了家门，你说我姐夫他能不着急？搁你不也一样吗？所以，以后你还是先顾家吧！那麻将也别玩啦，误事儿又伤财的，还不如用那钱过日子呢！你说呢？姐！”
　　 “我以后不玩了，不玩了......”在丈夫和自己妹妹面前，大丫羞愧地表示。
　　 “姐夫，你看我姐都下保证啦！你以后也别再犯这样的错误，啥话不能好好说呢！你看呢？”
　　 “唉，我以前说她多少回，可就不长记性......今后我保证：以后‘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俩齐心协力过好日子！”姐夫当着小姨子的面，对老婆发誓。
　　 大丫也又一次表了态。
　　 “好啦！我本想这次来是打算住两宿的。现在我决定：一会儿就回去，不住了！”二丫见自己心愿了了，轻松地说道。
　　 尽管姐姐和姐夫一再挽留她住下，可二丫还是说走就走。
　　
　　 （三）
　　 “你回来啦！没在你姐那儿住？”妈妈见二丫速去速回，问她。
　　 “我姐和我姐夫俩人和好啦，我也就回来了。”二丫回答。
　　 “这事是怨你姐！你姐夫想必是被你姐给气极了，这才忍不住动的手......”妈妈说：“要不是你弄清原因，我差点儿错怪了他......”
　　 “好啦！妈。我姐夫也当着我面承认他打我姐不对，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啦，您就放心吧！”
　　 “这就好。”妈妈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每次回家来，二丫都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没事找事，不是打扫家里的卫生，就是又洗衣服又做饭，还上地帮爸爸春种秋收。这次年假共有四天，她先是帮姐姐解决了他们两口子的事，接着又忙乎家里，转眼就三天过去了。剩下最后一天了，还干点啥呢？二丫心里想着。对！就替妈妈做做饭、刷刷碗吧。她的厨艺已练就得不错，哪样都是手到擒来，麻利又干净，直吃得爸妈满心欢喜。
　　 明天就要走了。夜里，二丫和妈妈在被窝里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女儿回来，当妈的总不忘要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当妈妈再一次问及她时，二丫轻轻地说：“我有了......”
　　 “有了？是你们一块干活的？”
　　 “嗯。”
　　 “人，是哪儿的？”
　　 “山东的。”
　　 “......那么远呀？”
　　 “远吗？”
　　 “妈想让你找个近点的。省得以后回来......”
　　 “妈！儿女孝不孝，不在于离得远近。”
　　 “那，他......对你好么？”
　　 “好！”
　　 “唉，你也二十四了，年纪不小啦！”
　　 “妈，您是想赶我走？”二丫顽皮地问。
　　 “胡说！妈能有那意思么？”妈妈佯装生气的样子。然后又对闺女道：“下次你回来，把他也带回来给妈看看！”
　　 “行。”
　　 “你姐的婚事，妈满意。”妈妈又说：“找人要老实、勤快，这样日子才不愁过好！”
　　 “在外面混，人光老实可不行......”二丫声音还是轻轻的。
　　 “随你。”妈妈道：“只要他对我闺女好，我就没意见。”
　　 妈妈由她又说到了她弟弟小松。二丫知道弟弟师范毕业后，当了老师，找女朋友也总是妈妈提醒他。二丫说：“妈，小松的事由他自己做主吧！他会给您领回一个儿媳妇的！”
　　 “咳，我知道心里也是瞎着急......”妈妈说。做老家的都这样。
　　 屋子里的灯是早就拉灭了，娘俩就在黑夜中说着话。一会儿，不清楚她俩中间谁先困了，另一个才住了嘴，一同进入了梦乡。
　　
　　 （四）
　　 “二丫，你回来啦？”才跨进厂子的大门，警卫室老李就热情地和二丫打招呼。
　　 “啊，回来了。”二丫笑着说：“李师傅，您还好吧？”
　　 “好！好！”李师傅对她说：“这一路冷吧？来，进警卫室先暖和暖和！”
　　 “不啦，我还是回宿舍吧！”二丫回答。她又问：“李师傅，张然和陈颖她们，也都回来了吧？”
　　 “咋，你头前走没有听说？她俩都跟厂里结了账，不回来啦！”
　　 “我没听说呀！”二丫一愣。“她们怎么......”
　　 “大概嫌厂里效益不好，另谋高就了。”李师傅叹口气。“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二丫从厂门向宿舍走，心情是沉甸甸的。要知道，张然和陈颖是她最要好的工友。她俩一个来自四川，一个来自河北，三个不同省市的姐妹凑在一起，就如同亲姐妹一样。二丫不明白：她俩咋说走就走了呢？事先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二丫越想越心里堵得慌，她进宿舍落下东西，就掏出手机和他们通电话。她先打给张然。
　　 “嘟，......嘟......”电话接通了。只听那边问：“二丫，是你吗？”
　　 “当然是我！”这边，二丫忍不住发问：“张然，你可真不够姐们呀？找上好工作了，也不吱一声！”
　　 “哪啊！我还在家呆着哩。”电话里一阵放声大笑。随后又问：“你又回厂子啦？”
　　 “废话！我没回来还不知道你和陈颖不来了呢。”
　　 “咋，陈颖也不干啦？”那边显然有些吃惊地问。
　　 “她也没对你说？”
　　 “没有。我还以为就我自己结账了呢！原来她也离开了......”
　　 “滚吧！你们都滚吧......”二丫在电话里一通吼叫。“还说是好姐们儿哩？狗屁！”
　　 “二丫，你别生气，都怪我不好！走也没和你告别一下。”电话那头，张然陪着不是。“不过，二丫，我走到哪里，都会永远记着你的。请相信我！好吗？”
　　 “鬼才相信！好啦，有空常打电话。”二丫说罢挂了电话。又拨陈颖的手机。
　　 “喂，二丫，你好吧？”是陈颖的声音。
　　 “我......当然好啦。你不够好吧？”二丫不想再发火了，声调有些懒懒的。
　　 “你......生气啦？”
　　 “没有！跟你生气，不值得。”
　　 “我......记得跟你提过，不想在那厂子干了，你可能不记得了。”
　　 “有这事吗？”
　　 “有！我绝对和你跟张然说过这事儿。你好好想想.......”
　　 二丫忽然记起确有此事。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还以为她是说着玩哩。于是，她心里边原谅了陈颖。此时，二丫想到同厂好几年的姐妹相继分开，心情总觉得失落落的。她对着话筒长叹一口气，道：“要知道你俩都不回来了，咱们真该好好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