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恋】小年话年味(散文)
日历在时光的手中一页一页翻过,只剩下最后几页在张望、留恋。不觉小年已至。
小年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节日,由于各地风俗不同,被称为小年的日子也不尽相同,中国民间有“官三民四船五”的说法,官家的小年是腊月二十三,百姓家是腊月二十四,水上人家则是腊月二十五。它是中国整个农历春节庆祝活动的开始和伏笔,其主要活动有两项:扫年和祭灶。在有些地方(如上海),人们习惯上把除夕前一天称为小年夜。小年也意味着人们开始准备年货,准备干干净净过个好年,表示新年要有新气象,表达了汉族劳动人民一种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时代的发展,现代化元素充斥于生活的角角落落,也改变了许多东西,包括人们的思想观念和传统习惯,比如过年。过年,又叫春节,是中华民族最古老、最隆重的节日。而这年味却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不断被冲淡、减弱。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过年越来越平淡了,越来越找不到过年的感觉了。前些年,每到腊月,就着手准备香肠、腊肉,临近年关的时候,瓜果糖食,那可是必备无疑。而今年却只做了十多斤酱肉,没做一点香肠。望着冰箱里去年的腊肉香肠,已经提不起胃口了。不知是平常日子也天天如过年?还是现在的食品掺杂化学元素太多,确实变味了。年,过与不过似乎都一样。
记得小时候,一进腊月,空气都是年的味道,猪油香、蒜苗回锅肉香、糖果香、炒花生香、腊肉香……是那样的让人垂涎,让人期盼。人们的嘴上,光秃秃的枝头上,都挂着年味。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锅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一进到腊月,妈妈就会每天念叨着今天是什么日子,明天又是什么日子。只记得小时候,家里会有很多的禁忌:杀年猪看“彩头”,主要是看年猪断气快不快,血旺多不多。断气快,预示来年做事顺利、干脆利落,没有筋绊,反之则不顺;血旺多,预示来年财运好,牲畜顺遂,长势顺畅喜人。
年猪一般是在冬至过后宰杀。杀过年猪,可是一家人一年改善生活的时候,也是来年大半年改善生活的唯一保障,一年盼到头,也就盼这几天。“杀了猪,吃点蔬菜都要多沾点油。”这是妈妈曾经常说的话。自从杀了猪,一直到新年正月十五之前那段时间,生活可谓“富足流油”。可实现天天吃点荤。
家乡的风俗,新鲜肉一般只有两种吃法,一是四川人最普遍的“回锅肉”,二是“小煎肉”。那时家里炒回锅肉,冬天一般是和点萝卜颗,也就是妈妈把萝卜切成小条条晒干,吃的时候,泡胀,洗干净,放点盐淡淡腌一下,然后和在回锅肉里,再放点蒜苗,一份浓香四溢的蒜苗、萝卜颗回锅肉就做好了。在萧瑟的冷风中,突然随风飘来一阵阵浓香的蒜苗萝卜颗回锅肉,那个香啊,会随风灌满整个村子,让你顿时口水直冒。
到腊月十五,妈妈会说“今天是十五‘倒芽’了。”具体“倒芽”是怎么回事,没有确切的资料考证。但据农村老年人的说法,只要腊月十五一过,家里任何地方都可以随便挖、物件可以随便搬动,不会犯煞。否则,固定放久了的东西突然搬动,会“犯煞”,家里会不安宁,不顺利,因此,十五过后,每家每户就开始出檐沟、平地面、打扬尘了。打扬尘,又叫“扫尘”,“尘”与“陈”谐音,意即除旧迎新。把房前屋后收拾打整得干干净净,好迎接年的到来。
十五过后,也是妈妈最忙的时候,拆洗被盖、蚊帐,过年一切都得干净整洁,也是正月迎接来拜年的客人。做米花糖果、炒花生,以备腊月二十四,即小年送灶用,家里的小孩也可以随时有吃的了,明显营造出一种年的味道。有些家里是掐蒿草,做蒿蒿粑。大姐二姐她们不会做米花,就做蒿蒿粑,年前都会做好,给我们送一些来,妈妈给一些米花给她们。
到二十四晚上,妈妈先烧一缸茶,待吃过晚饭,点上一炷香烛,舀一碗茶,再拿一封米花,抓一些糖果和花生装在碗里,放到灶台上,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让灶王菩萨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时都说好的,保佑来年全家一切顺利、财畜两旺、五谷丰登之类的,然后烧几张钱纸,十分虔诚地做揖,磕头,再过一会儿,把做了贡品的花生糖果分给我们吃,然后在锅里点一盏油灯,仪式算完成了。吃了送灶的糖果来年会有好运气,生活顺畅甜蜜。这就是家乡过小年的仪式。
小年过后,年味就越发的浓了,全家上下都围绕着年转,为过年做准备,或贴春联,或买烟打酒(那时几乎都是散装白酒,需要多少买多少,自带瓶子去灌装,俗语叫“打”),备齐花椒、大料、酱油、醋、葱黄和芹菜等作料。那时家里这些东西,都是父亲在年前择一个逢集的日子,步行三十里路去邻县一个叫“五宝镇”的集市上买回来。
腊月二十七,好多家里就会杀鸡了。有句谚语叫“杀七不杀八”,所以要么选择二十七,要么二十九,或除夕一大早杀鸡。“七”意味“气”或“起”;“九”是“有”,或“久”;而“八”与“罢”谐音,有“没了”、“结束”的意思,不吉利,所以坚决不能在二十八杀鸡鸭。那时为了让鸡长得肥,在鸡仔能认出“雌、雄”的时候,只留一个种鸡,其余的都要阉割。每年至少要留两个阉鸡公过年,怕不肥,也和喂过年猪一样,把这些准备过年的鸡、猪隔离开,专门为它们开小灶,用煮红苕、米糠和花枯(榨了花生油的油渣)喂。到杀的时候,鸡屁股都被鸡油填得圆滚滚的,鸡皮下全是黄亮亮的油,一只鸡少说也有个八九斤。
除夕前一天,父亲会叫我掌着火把协助他烧肉皮子,烟熏过的腊肉,皮子很硬,加上那时的猪喂的时间长,如果不把皮子烧泡一层,是根本煮不耙,咬不动的,烧过的肉皮更香。烧好刨洗干净,待除夕这天直接下锅炖煮,这些活都是父亲的事。
除夕这天,父亲早早起来,把早饭做来吃了,就开始准备年饭了,宰鸡、炖鸡、炖膀等等。宰鸡的时候,鸡头、鸡翅、鸡腿、鸡脚都是整体宰下,炖好后供祭祖用。我和妹妹只帮着烧火,摘菜、洗葱,打点小杂。妈妈把屋里的便桶挑出去淋菜,一般是泼在蒜苗、藠头和苦藠地里。父亲静静地做年饭,待鸡和膀炖好,便拿筷子把膀从锅里夹起来,切下一块和鸡头、鸡翅、鸡腿、鸡脚放到碗里,祭祖用。接下来就是妈妈的事了,妈妈把刀头端去堂屋,开始“敬菩萨”(祭祖)。妈妈很虔诚地点上香蜡,在堂屋正中插几注,这是老祖宗和土地君的牌位,然后是堂屋门边插上一注,是敬财神菩萨,街沿边再插上几注,那是敬天王菩萨、牛王菩萨、药王菩萨,还有什么管六畜兴旺的菩萨等等。敬祖宗的时候,妈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位一位的老祖宗请过,“两边的老人……过年了,刀头敬酒散钱,你们拿去零用,你们要保佑……”我和妹妹也跟在妈妈屁股后面作揖磕头,求老祖宗们保佑我们来年万事顺泰。
祭祖结束,也该吃年饭了。哥哥们边打柴(用柴刀劈树格蔸),边静静地等着父亲那声“吃饭了”。炖鸡炖膀,烧鸡烧鱼……陆续端上桌,一家人坐齐方桌,等父母先动筷,而后我们才动筷,除了哥哥们喝酒,或喊父母夹菜的声音,都静静地吃,不慌不忙,一说年饭要吃得久,来年才更有,六畜兴旺,财运大发。所以都静静地吃饭等待年的到来。吃过年饭,我和妹妹就自由安排了,用鸡毛做毽球,是小孩子过年玩的主题内容。平时不干活要挨骂挨打,过年的时候,不干活是不会挨骂,更不会挨打的,所以只管玩自己的。而父亲这一天除了煮年饭,还有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剁肉馅,准备包抄手的材料。大概一个多小时,肉馅剁好后,全家人围到方桌边包抄手,为新年的第一顿餐做准备。
除夕和新年,吃饭的时候,不许掉筷子,不许打烂碗和家具,否则来年就不顺,家里就会磕磕绊绊的。当然,这究竟是迷信,还是风俗?不得而知。反正自我记事起,我们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只要进入腊月,妈妈就不准说粗话和不吉利的话,不准骂人,不准打人,一家人要平和宁静地过年。“正月禁头,腊月禁尾”,这是妈妈历来的要求和规矩。如果有人违犯,就会受到责罚,也预示你来年运气差,自己都会很沮丧。这些或许有封建残存的迷信观念在,或许是从远古传下来的过年的民间习俗的一种。
大年初一,即春节,家乡的风俗一般是早上吃抄手(北方叫馄饨),也有吃汤圆的,但很少。抄手预示新的一年事事顺滑,利索,汤圆则预示来年事事圆满。吃过早饭,无论大人小孩都换上新衣服,或者为过年专门洗干净的旧衣服出门去玩。一般是去生产队的保管室,那时没电视,没收音机,什么都没有,大家就聚集到一个地方或闲摆,或打纸牌玩。
小孩子喜欢热闹,过年大家都出去玩,孩子心里也发慌。记得有一年初一,我和妹妹还小,又遇天下雨,父亲说下雨不出去,上午没能出去,到下午,心里总是心慌,吵着要出去玩,没办法,父亲背上我,抱着妹妹,去邻居家里走了一圈回来,才踏实了。可父亲却累得两手臂发酸。初一出去玩,衣服包里揣上炒花生,手里拿上甘蔗边玩边吃,预示来年日子甜蜜,财源滚滚,同时体现过年时的闲适、随意与喜乐。
现在,即便春节年年照过,吃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要有尽有,贴的、挂的样样齐全,却再吃不出那时年味的香浓,贴不出那种古朴的喜庆,更玩不出那样无忧无虑、尽情撒欢的情致。除了商家忙得不亦乐乎,人们只是例行着购物、团聚和走亲戚。近年来,居住城市的有些家庭,干脆选择一家人旅游过春节,把身心交给大自然。
农村好多已不再杀年猪,也像城里人一样买肉过年,有些出外打工的没回家,家里冷清许多,整个乡村也冷清不少,尽管有打工回来甚至带回了城市气息,买不少烟花燃放,把漆黑的乡村也照出五彩斑斓,而噼里啪啦过后,乡村依然归于寂静和清冷。就如我们家,妈妈年事已高,意识有些恍惚,大概早已记不清哪天是小年,更没有精力做米花糖和送灶了。米花、糖果、年味,都随时间的洪流远去,只成为久远的记忆。
是啊!现在玩法太多,而且人越来越简单,都不想再繁琐,所以,丢掉的东西越来越多。许多都会消失于记忆,会失传。相信,在中宣部的指示精神中,我们民族古老的文化元素会得以发掘、保护和传承。谢谢云妹妹的祝福!同样也祝福妹妹新的一年幸福安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文祺笔丰!收获多多!给您敬茶,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