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角
一
荫翳的森林里有一棵古树,魁梧粗壮,盘根错枝。林中生物都不知晓大树到底活了多少年,只觉得他很老很老了。在大树底下长着一棵小树,很小的个子,几乎让整座森林忽略了它的存在。
小树从懂事起,就觉得很自卑,义愤周围的一切对自己不理不睬。他羡慕身边的这棵老树,羡慕老古树在林中的崇高地位和他的高大茂盛。并且,小树开始嫉妒老古树所获得的尊敬,甚至有些厌恶他生活在他的咫尺之处。小树仿佛时刻都会感觉到,来自大树的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他的心里越来越难以承受这股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小树茁壮了一圈,原本稀疏的枝叶长成了肥厚。而相视旁边的大树,却日趋消瘦,不断地凋落枯黄的叶子。最终,古树承受不了生命的枯竭,他凋谢了昔日的茂盛,衰败的孤枝盘横在半空,根茎也日趋腐烂。
多日之后,老古树再也吐不出半口气,死在了浩瀚的森林里。此时,小树刚从童年转入了少年。如今,积郁在小树,心里面的压迫和自卑感自然消散,曾经日益膨胀的厌恶感和嫉妒情绪,跟着老树的尸体躺进了坟墓。然而,他并不感到适宜,却日渐悔恨,不停地自责曾经缠绕心中的丑恶念头
又一次的狂风肆躏,首次吹弯了小树瘦弱的枝条。又一次的大雨侵袭,无情地倾盆砸在小树嫩绿的身子上,狂虐小树远不够抵挡飓风暴雨的枝叶。还有,童年时,他最喜欢听的鸟儿动人的声音,已经迁徙去另一归处。他忽然发觉生命原来如此脆弱,原来,老树一直默默地在守护着他。
二
原本鱼鹰的生活是非常的安逸,三餐不愁,直到它亲手屠戮了那片宁静。
鱼鹰生活在一条宽阔的河边,水里有许多鱼,多得连它也数不清。应该说鱼鹰和鱼儿是天敌,容不下对方的存在,出乎意料的是,它们正安闲地相处着,俨然成为友好的邻居。鱼儿没有仇视岸边的鱼鹰,鱼鹰也不去掠杀鱼群。当然,这种和谐的生活,到底还是有前提条件支撑着,鱼群和鱼鹰很早就协商好:一天三餐,鱼儿主动送食物给鱼鹰,换回鱼鹰不去攻击鱼群的条件。
如此一来,鱼鹰不用为食物担忧,每天休闲的生活,三餐享用鱼儿敬贡的物品。虽然偶尔是死鱼,偶尔是年龄超高的活鱼,但因为鱼鹰生活得很逍遥自在,故并未顾及到食物的质量。
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天,一位渔夫来到这块寂静的地方,并且在鱼鹰的对面搭了间草房住下来。于是,渔夫、鱼鹰、鱼群呈现品字型,各自怀揣心思。渔夫垂涎着河里的鱼群,当得知鱼鹰和鱼群有着协议,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一天,渔夫提着几条鲜活的大鱼去拜会鱼鹰。鱼鹰看到渔夫献上的数条活蹦乱跳的大鱼,非常高兴,但好歹没有卸下戒备之心,始终跟渔夫保持着距离。这天,渔夫拉扯家常,满口好话奉承鱼鹰,聊天也未涉及到任何捕鱼之事。以后,每隔几天,渔夫就去看望鱼鹰,行为也跟平时如出一辙,对敏感的话题缄口不谈,这么一来,渔夫逐渐替鱼鹰脱下了警惕的外套。
一段时间后,渔夫再次拜访鱼鹰,这次,他切入了正题,找鱼鹰商谈捕鱼的事。如今,鱼鹰对渔夫的感觉是非常良好的,有种知己的好感。所以,对渔夫捕鱼之事不反对,但保持沉默,它心里有个芥蒂,毕竟它与鱼群有过协议。渔夫见鱼鹰不赞成也不反对,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于是,抛出几个诱人条件,尝试诱惑鱼鹰同意。渔夫开出的条件非常丰厚:1、供应鱼鹰三餐鲜活大鱼,而且是随时为它提供新鲜大鱼。2、担起鱼鹰一生的饮食。
面对这般利诱,作为一只鱼鹰,它是完全无法抗拒的。就是第一个条件,也足够令鱼鹰乐颠不已,况且还有第二条作为一生的保障。渔夫的如意算盘终究实现了,鱼鹰的贪婪,也摧毁了它对鱼群的承诺与保证。
现在,渔夫整天为猎捕鱼群忙碌,鱼鹰为能获得可口的食物欣悦。日复一日,渔夫的口袋鼓了,而鱼鹰的身体更肥了。
一年之后,河里的鱼被渔夫捕捉得剩下寥寥无几,剩余的也差不多是些弱小的籽鱼。渔夫对河里的兴趣也消泯殆尽,终于在捞不到一尾像样的鱼之后,选择在深夜里悄悄溜走,抛掉了跟鱼鹰签订的条约。承诺再一次被谎言、虚伪羞辱,只是这次换了个受害的对象。鱼鹰因为终日活在饭来张口的世界里,完全丧失了捕食的天性,在离开供奉的日子后,最终活活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