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
县希望小学主教学楼坍塌的消息,在这个并不大的县城里很快便传开了。人们心痛着平素于讲台上挥洒汗水而今永别于人世的两位值班老师,人们庆幸着事故发生在学生不上课的暑假,人们愤怒着仅仅投入使用三年就倒塌的豆腐渣工程。
对于刚刚从省厅调来仅仅两个星期的年轻县长李正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从事故发生的晚上开始,李县长便在现场办公,县政府一系列的举动措施有效的遏制了事态的恶化,稳定了民心,也让百姓见识了这位初来乍到的年轻父母官的能力。
在事故处理的同时,李县长还启动了事故追责机制,并向社会承诺:一定将事故调查清楚,彻查追责,公布所有调查结果,给死难教师家属一个交代,给全县百姓一个交代,给捐款盖校的老华侨一个交代。三天后,承建希望小学项目的乐达建筑公司的老总王利发便被检方控制起来。
王利发被带走调查,这让张守忠更加煎熬,作为主管建设的副县长,三年前的这一个项目正是自己直管的,而今工程出现问题,自己无论怎么样都难逃干系,更何况这里还有重大隐情。
三年前,张守忠唯一的儿子获得学校仅有的一个出国深造的名额,儿子雄心壮志,一向很争气,一直是自己的骄傲,但是这个好消息却让张守忠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儿子的凌云壮志,高额的费用,可怜的家底,张守忠指间的香烟亮了一整夜。第二天的晚上带着沉甸甸的黑皮箱的王利发成了张家的座上宾。又隔了两天,王利发的乐达击败了国内实力雄厚的某建筑公司和本地几家建筑公司,成了竞标黑马,中标建设希望小学工程。又过了一个星期,张守忠的儿子带着父亲殷殷重托踏上异国学习之路。
儿子还有一年才能学成归国,可豆腐渣工程的坍塌却一分一秒都等不得。
事故发生后,每次县领导开会,张守忠总感觉李县长在含沙射影,又或许是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罢了。他想过跑路,但是去哪里呢?通过“猎狐”行动归国的“前辈”,证实了即便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应有的命运;他也想过自首,但是,他又抱有一丝侥幸。就这样,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事故过去都两个星期了,还没有任何下文,张守忠自我宽慰到:或是王利发并没有揭发自己,又或许是李县长有意放自己一马。自己紧绷的神经有些许放松。
突然有一日,张守忠看到有疑似市纪委的人进出李县长的办公室,一般市里来人都是由县长和自己一起接待,但这次好像有意躲着他,张守忠一想来,后背发凉,顿时木在那里,双腿不住的抽搐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县府大院回的家,也听不到妻子对自己不理她的嗔怪,回来就躺在卧室里死盯着天花板。
“咚咚咚”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张守忠从猫眼看到白天那个可怕的身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完了!”张守忠大叫了一声,急血攻心的他,身躯向后倒去……
身体一震,从梦中醒来的张守忠睁开眼睛,雪白但又异常冰凉的墙壁和铁牢门,让张守忠清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奇怪自己怎么在这里,更奇怪的是刚刚那个是梦还是现实?自己被审讯判刑的记忆哪里去了?难道是自己失忆了?张守忠使劲的回忆,想的脑袋直疼,也想不起来,恼怒的自己使劲给了自己脑袋一个巴掌。
身体一抽搐,从梦中又醒来的张守忠再次睁开眼睛,书桌上并排放着希望小学过程招标方案和儿子的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张守忠用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自己直咧嘴。这是不是在梦了,他用纸巾拭去满头的大汗,放声的大笑起来。
这时候妻子端着果盘走进来对张守忠说道:“乐达的王总刚刚打电话说要见见你,谈谈有关招标的事情”。
张守忠从齿间蹦出雄厚有力,犹如钟鸣一般的声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