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间美味 家的味道
早上起床,天就开始阴着。冬天的阴天更让人疲乏,昏昏欲睡时刻,脑子里转着:早上吃点啥呢?
各种美食在脑海里翻篇,就像在饭店里看菜谱一样。最后,画面停在一个小小的厨房里,一口大锅里咕嘟冒着香气,一位系着大围裙的老人舀了一口汤,转身对我说:迪迪,酸菜大菜做好喽。
每次再犹豫不决想吃什么,就会想起姥姥做的那一碗酸菜。经常有节目介绍东北美食会说是:猪肉炖粉条。可长在东北的我,很少吃这样一种荤到不行的菜,反到酸菜是我心头最爱。
酸菜的前世今生
酸菜的前世是秋天一颗颗长成的大白菜。在暮秋时节,街上开始跑动着电动蹦蹦车,后面的车兜里装着很高很高的白菜。在树叶纷纷飘落,这一车车翡翠白菜简直养眼极了。这种小车走街串巷,只要有人一声招呼,他马上停下来卖白菜。大约每家人都会买上几百斤的大白菜。
买好的大白菜就会晾晒在窗沿边,路边。有调皮的男孩会揪菜叶打仗玩。被人发现后,基本就是回到家里挨一顿打。在物资并不富裕的时代,拿菜叶打仗真是罪过。
晾晒的大白菜不再是翠绿,变得蔫头耷拉脑袋的。这时候就可以开始渍酸菜了。一般都是周末,家里有儿子的叫儿子,没儿子的找姑爷,支一口大锅,架上柴火,锅里热水滚烫,将一颗颗白菜扔水里焯一下。也有家里不焯白菜,直接将白菜码在家里的大缸里。码好一层就撒上大粒盐,直到白菜将缸里填满,找一个块家里留存的大石头压在白菜上。
我以前很好奇家里那堆石头是干啥,个头都挺大。到了秋天才知道,他们是用来“镇压”白菜。
我姥姥家向来吃饭的人口很多,所以,我姥姥家的酸菜缸也很多,整个厨房,除了灶台一圈都是大缸,缸里都是酸菜。
一周又一周,我会发现,那些还冒在缸上的白菜变矮了。缸里多了好多水,这水时间久了,就变成淡黄色,还有一层蒲。缸里的味道就不那么好闻了,一股酸酸的味道。白菜也渐渐变成了灰黄色。大约一个月左右,白菜就变成了酸菜。
小时候,十分讨厌酸菜发酵的味道。更吓人的是,我妈说:他们小时候,没有钱买洗头膏或者香皂,都用酸菜水洗头。我看着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内心却全是问号。那叫洗头吗?洗完怎么出去见人,一股子酸臭味儿?每次坐在厨房和我姥唠嗑,我都会偷瞄缸里的酸菜水,心想:这玩意怎么能洗头?
酸菜水不好闻,但酸菜经过炖煮,简直是人间美味。做酸菜的第一步,就是切。现在有了机器,一颗酸菜扔进机器,就出来丝。可过去,切酸菜是个大活。要把酸菜一叶一叶掰下来,厚的菜叶还要片一下,我特别喜欢看大人们片酸菜。刀平行于菜叶,穿过菜帮子,然后还要撕拉一下。手起刀落十分麻利。
接下来,就是切丝。我妈、大姨、老姨都会上阵切酸菜,偶尔他们仨还要比较谁切的比较细,哪里是做菜简直是酸菜切丝大作战。每次都要切上一大盆。而切好的酸菜,静静地等着一场华丽变身。
肉汤滋味足,酸菜大变身
酸菜切丝的时候,锅里已经烀上肉,排骨很少,大部分是五花肉。肉汤飘散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闻上一鼻子就能醉倒。即使不饿,也会勾出馋虫。烀的五花肉用棉线绑好,防止他散花。肉汤烀好,用筷子把肉块扎出来,热乎乎颤巍巍的肉啊,唐僧肉也不过如此吧。松绑了五花肉,趁他不热赶紧切片。通常,我就默默站在菜板一边,切好的肉片我姥偷拿几片给我,我会沾上蒜酱,一口进肚。我妈常说:偷嘴吃的最香。这话不假,这肉片比上桌的好吃多了。
而经过几次投洗的酸菜,放进肉汤里开始炖煮。酸菜不是越炖越久好吃,真是要掌握火候。小火慢炖,掀开锅盖,会发现酸菜变成翠黄色,拥挤的菜丝中出现几个小眼窜气用的。大概煮上小半天,肉汤的滋味进入酸菜里,而酸菜的酸爽融进肉汤里。不用放过多的佐料,咸盐加味素,味道越是简单越美味。这时候还能搭配其他菜,比如放冻豆腐、海带、我姥曾经还放过海蛎子,简直鲜的连姓名都忘记。最好再放点东北大粉条,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
小半天的忙碌,一碗酸菜炖肉端上桌,我会忘记之前酸菜模样,只记得酸爽的汤,充满肉味的酸菜。全家人围着一桌冒着热气酸菜,就着小菜,有说又有笑。
人间美味家的味道
各个地方的人,都长了各个地方的胃。比如,北京人喜欢喝的豆汁儿,让嘴壮的我和我爸叫苦不迭。杭州小吃片儿川,我也只是尝尝鲜,但杭州人肯定是爱到不行。只有家乡那一股味道,一碗吃食才能熨帖我们的胃。
上大学时候,学校也在东北,但食堂的饭菜往往不能满足我的胃。放寒假回家,我妈会做上一锅酸菜给我犒劳。我连米饭也不吃,干吃酸菜炖肉两碗,边吃边说:妈妈,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是我的人间美味。还好你得了姥姥的真传。
走南闯北,吃香喝辣。可家的味道,家乡的味道会让你一直在某个深夜里,偷偷怀念。我在想,那些远在各地各国的人们,是不是也曾在异乡吃到一口家乡的吃食,潸然泪下呢?那是他的人间美味,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