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走了,可是,你还在 ——冥冥之中的缘分
这间老字号酒店,最少已经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年前,这里没有现在的玫瑰园,没有这诗意的长廊、曲径、篱笆和假山。
记得第一次来这酒店喝茶,是一个雨后初春的早上,一缕阳光,从半开的窗外折射在餐桌上,柔柔微风,撩拨着我的长长的秀发。
你拉拉椅子,很有绅士风度地说:“请坐!请坐!”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然后你向某个服务员弹弹眼皮,轻挑的说:“美女!寿眉茶吧,谢谢!”又令我百思不解。
你殷勤又谦恭的,令我感觉瞬间成为公主。可是,你每次总对服务员弹眼皮,然后服务员就只在我们的餐单上面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按按,你们的暧昧眼神又令我瞬间像跌落冰窟里。一餐茶下来,又吃又打包的,看看餐单,才只盖了三个圈?我看了看你带来放在桌子上的一本诗集,含沙射影地说:“喔喔!读书人嘛!喝喝茶,看看书的,然后,勾勾搭搭,又或者做一些市井行为。”
你居然脸不红耳不热地说:“嗯嗯,你不知道君子也是人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而且我并不贪心,只偶尔来占那么一点点便宜而已,老板富得流油,就当劫富济贫吧!呵呵!”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服务员是你的堂妹,这酒店管理上的漏洞,让你们受了诱惑。
此刻,我呆呆地独坐那个位置,景物已全非,人面不知何处去,只有酒店名字依然没变。“美丽华”,多么雅致的名字,多么令人遐想的名字啊!
记得那一个火热夏日的晚上,我失去工作,没有地方住,你陪着我一路闲逛,天南地北地闲聊着,不经意间走上了洛溪大桥顶上。
那时,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看看飞速而过的车辆,我们停下了脚步。清凉夏日的海风吹过,吹干了身上的汗水,吹走了步行了半天的倦意,吹走了失业的不愉快心情。我们将胳膊肘放在桥的栏杆上,凝望两岸的万家灯火。我说:“啊!这夜景多美!这大城市多美!这人世间多美啊!美得令人心醉神迷!”你深情的眼神凝望着我说:“嗯,的确很美!我们就在这繁华盛世,一起游历人间!看遍花开花落,看尽无限江山!流水行云!品尽人间醇香美酒!好吗?”
然而,你不守诺言,早早离我而去。只留下这些说话在我的耳边时时响起!轻轻告诫我要我好好活下去,将来你我天界再度重相逢之时,能将人间的所有美好与你细说一遍。
记得那个浅秋的晚上,我们去看完电影《神雕侠侣》,我们都喜欢郭靖黄蓉,喜欢郭靖的憨厚老实,喜欢黄蓉的冰雪聪明。喜欢他们精彩而又感人的爱情故事。你送我回到楼下时,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地问:“娴,我一定会是一个像郭靖一样的男人,你相信吗?”我笑笑说:“我相信,可是,我并不是黄蓉,无法成就华山论剑的精彩。”你深情的眼神一本正经说:“我只想演绎属于我们的爱情江湖,平凡也精彩。”
然而,上天的戏弄,我们无法演绎属于我们的爱情江湖,就连牵着我的手上一次长城,也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永远无法实现。我们的爱情江湖,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成为过去。
从此之后,我再没有踏入电影院半步。
世人问我:“你是否没有泪腺的呀?又或者,你冷漠,毫无感情?”
世人不懂,你懂!你知道我已将一生的眼泪付给了你。我甚至已经无法再流出一滴眼泪,用来冲洗眼里的微尘。我眼睛干涩,就连滋润眼球必须的基本泪液也都不够。
世人也说我这叫坚强,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险阻,也不曾流泪。世人不懂,你懂!我并不是丁香姑娘,无法撑着油纸伞移步青石板。也去不了沙漠寻找楼兰,到不了戈壁摇动经筒。既进不了潇湘馆去住,又无法演绎华山论剑的精彩,那么,又何须眼泪汪汪?
你匆匆的离去,没有道别,没有给我留下只字半语,到底什么理由让你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走上那条路?真的是别人所说的那样吗?真的就是因为我转了一个地方工作之后,你找我不到吗?我亲自送到你们家里的那一封信,你真的没有看到吗?我可以相信吗?我应该相信吗?
信!我当然相信。当你离开之后,我孤身一人独自流浪,像浮萍一样无根无叶,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每日和自己的影子作伴,飘零于人世间。当我疲倦了浮萍一样的生活之后,在某个地方安了个家之后,才知道,你就在近处之时,我真的相信。
当我知道,我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的途中,某个位置就是你安眠的居所时,我真的相信。
当我站在阳台,居然能远远望得见你的居所,仿佛能看到你在居所里往这边微笑时,我真的相信!
当我睡在床上,透过落地窗,居然还是看得见你的居所,仿佛能听到你在那里浅吟低唱,为我催眠的时候,我真的相信。
是的,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让我在这里安家,是你让我在那个地方工作,是你令我每天路过你的门前。你在告诉我,你还没有走远,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这老字号酒店,还是那么生意兴隆!只是,再不会有你给我拉拉椅子,不会再有你殷勤的侍候,不会再看到你弹眼皮和那些暧昧的眼神,只有一个傻傻的我,静静,静静地呆坐。
然后,泡上一壶白茶,透过茶雾氤氲,和你一起細数我们曾经走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