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到台长的电话，我简直心花怒放。
　　
　　 台长在电话里说：老李呀，临时有个急活儿，需要你和小程辛苦一下。这不年终了吗？市宣传部要对一批有代表性的脱贫户集中表彰。咱们电视台更应该先走一步，以此为主题做个专题。你们简单收拾一下，这就下去采访，争取一两天把这任务拿下来。
　　
　　 说老实话，下乡采访这种既辛苦又没好处的活儿，要在平时，我才不接呢！但是这回不一样啊，总编可说得再清楚不过，让我和小程辛苦一下。小程是谁，我们台里的首席美女记者，能有这么个机会和小程单独相处，可不是天赐良机？
　　
　　 半小时后，我准备就绪。有点煞风景的是，除了我和小程，台长还让老王同行。其实这活儿，我和小程俩人完全能拿下来，再来一人，纯粹多余嘛！
　　 我嘴里和老王笑骂着，心里把我们台长的祖宗八辈儿问候了个遍。但想到一路上身边坐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大美女，我又真心希望下乡的路况越差越好，要是能剧烈颠簸几下，让小程有意无意地和我有点小碰撞什么的，就更好了。
　　 不一会儿，就见小程她提着手包娉娉婷婷地出来。老王这狗日的，正和我说话着呢，“噌”一下就蹿过去，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还弯着腰伸出胳膊装绅士，嘴巴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就差哈喇子没掉到地上。
　　 小程一猫腰钻了进去，然后回过头冲我莞尔一笑。那一笑，眉目传情，真是受用啊！
　　 唉唉，要是没有老王这个电灯泡，那这次下乡该有多美好啊！我心里不由感叹。
　　 焉不知道老王是否也有此想？看他一路上小人得志的样儿，趁着换档，把手在小程腿上“啪”地一拍，口无遮拦地说：“想我老王几十年载人无数，真正的美女只有你小程一个。有句话说得好呀，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一路有美女相陪，死也无憾了哇——”末了还扯了一句常常的戏腔。小程嘴里骂道：“王哥，你会不会讲话？咱可是在路上开着呢！积点口德好不好！”说着，伸手在老王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老王立时大呼小叫，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装疼。我不得不出面了，假咳两声说：“老王，路况不好，注意安全。”可这老王哪是消停的人？和小程倒是没有肢体接触了，嘴里的荤段子却有一个挨一个，我真恨不得用擦车布把他臭嘴堵上。小程也真是，一点不脸红，不仅跟着“扑哧扑哧”笑，还回头给我说，“当领导的要有亲和力嘛，李哥也来一个？”
　　 这骚娘们，是在主动挑逗我呢！荤段子谁不会讲？我要是讲起来，不比你老王更上一个高度？既然人家小程都不在意，我就不用端着了。于是，我清清嗓子，说：“有一老师，在农村扫盲让一农妇认“被子”两字，农妇想不起来，老师提示：睡觉时你身上是什么？农妇说是老公。老师哭笑不得：老公不在的时候呢？农妇：是村长！”
　　 我一讲完，老王第一个跳出来抗议，说早过时了。小程随声附和，说：“李哥，一点都不好笑，不算不算。”
　　 其实这段子我是有深意的，只是小程这反应，到底是懂了还是不懂呢？于是我将计就计对小程说：“要不，咱台里的一号美女记者也来一个？”
　　 “这有何难？听好了啊。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着一群牛，有一天，远处来了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牛们一见，闻风丧胆撒腿就跑，马群以为来了狼，也跟着跑，一直跑到深山里才停下。马问牛说：刚才你干吗跑啊？我回头看了，那是人不是狼呀。牛说：就因为那是人，我们才得跑。马说：人怎么了？牛说：那人是公社书记，他一下乡就要杀我们公牛，取我们的牛鞭炖了喝酒。马更觉得奇怪了，它看了一眼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母牛，问母牛说：既然是他要取公牛的牛鞭，也不碍你们的事儿，你们母牛跑什么跑呢？母牛叹了口气说：你是不知道，他吃完了牛鞭吹牛皮，吹完了牛皮，接着就该操牛逼了，我们要是不跑，都得让他给祸害了。马说：幸亏我们是马，下一回，我们就不用跟你们一块瞎跑了。母牛说：那也不一定，他干完了还不得喝马奶子酒呀，你们马也是在劫难逃。”
　　 我去，这段子也太恶毒了。尤其令人尴尬的是，她把那个“操”字还念得如此响亮。车里终于安静下来，老王闭嘴专心开车，我则闭上眼睛假寐。
　　
　　 2
　　 采访很顺利。乡政府专门派了个干事一路陪着，走村入户，早早完成了采访任务，剩下的就是稿子撰写和后期制作了。
　　 酒足饭饱，乡政府安排了泡温泉澡。这儿的温泉是出了名的，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因为离陕西不远，除了方圆十里八乡的人，更有陕西那边的人慕名而来。所以到了这里，饭可以不吃，澡不能不泡。作为迎来送往的地方官，自然深谙此套。而且还有一个大家秘而不宣的原因，这儿百年前传承下来的裸浴风情已经成了当地的一张名片。明天恰逢女洗日，不借机欣赏一番，实在可惜。所以尽管乡下的条件差了点，但我们还是决定住上一晚。
　　 这里的温泉水果然好。洗后什么都不打，手从身上掠过的感觉，堪比丝绸。但看看老王已经凸起的啤酒肚，想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水气缭绕中，脑子里不由勾画出一幅贵妃出浴的画面。泡了温泉的小程，一定肤若凝脂，如出水芙蓉。要是能和小程一起洗个鸳鸯浴，啧啧！这么想着，身体竟然就有了反映，吓得我披块浴巾就往出出。要是叫老王看见了，还不笑话死人！
　　 从澡堂子里出来，我和老王躺在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神聊。门被小程一把推开。看见我和老王都半躺在床上，小程咋咋呼呼地说：“不会吧，俩大老爷们这么早就钻被窝，不怕辜负了晚上这大好时光？”
　　 沐浴后的小程，光彩照人。头发还不太干，打成卷儿披在肩上。白皙的脸蛋上好像打上了腮红，眸子含情，嘴角浅笑。外套搭在胳膊上，紧身毛衣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真是个撩人魂魄的尤物啊！我感觉喉咙口发紧，连心跳也加快了。
　　 老王这货，一点都不含蓄，竟然掀了被子，冲着小程嬉皮笑脸道：“就等你来陪我们俩呢！我可没脱啊！穿着衣服呢。要不要坐我脚头，我给你暖暖？”
　　 “暖你个头，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冒汗呢!”小程说着，一屁股坐在老王的床脚，顺势把两腿一跷，舒服地搁在我的床脚上，还左脚压右脚，粉红色的脚丫子在我眼前晃呀晃，直晃得我眼晕。
　　 老王建议斗地主，我坚决反对。谁不知道老王是牌场老手，不把对手兜里的钱掏空誓不罢休。我的工资卡被老婆管着，除了每月500块的零花钱，我都不知道我卡上现在是几位数。要是和老王玩牌，就意味着月底这些天里，我连早餐都没得吃了。
　　 老王还不死心，试图说服我，小程的电话响了。她一个手势，让我们闭嘴。肯定是小程的老公，你看她那小女人的娇羞，全出来了。
　　 “回家的日子又推迟了？讨厌，你老是说话不算话。嗯嗯，下乡了，明天返回。我知道——天冷，穿厚点，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烦不烦嘛！我正和俩同事聊天呢。男的，而且是资深帅哥，哈，是不是有点酸哪？”
　　 再后边小程的声音就嗯呀啊呀的听不清了，而且脸上已经消退的腮红又飞了回来。最后小程干脆趿拉着拖鞋出去接听，还不忘给我们补上一句“少儿不宜”的解释。我靠，那点小心思还用得着避嫌吗？
　　 老王吸完一根烟，小程才煲完了电话粥，神采飞扬地推门进来。我赶紧把下半身往里头挪挪，示意小程坐我脚头。谁知这家伙却摆摆手，说：“不跟俩哥聊了，回屋睡觉，知不知道女人养颜的秘诀除了化妆就是睡觉。”
　　 “别介呀，好不容易跟大美女一起下个乡。不说让俺们犯啥错误了，好歹陪会聊嘛！”老王这嘴真够贱的，说着还龇牙咧嘴张开俩爪子作野兽状。
　　 已经走到门口的小程回眸一笑，折回身来，竖起右手食指，在唇上一按，“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犯错误太简单啦！嗯——这样吧，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你来，或者不来，我都在等你哟——”
　　 随即，门“啪”地一声关上，小程的身影在房间里消失。
　　
　　 3
　　 “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小程啥意思？
　　 “这个小妖精！”老王嘴里嘟哝了一句，然后张嘴打个哈欠，像是自语，又像是给我说，“睡觉就睡觉，折腾一天，累得要死。”说着，作势往被窝里缩。
　　 “你不脱衣服这就睡啦？”我忍不住问。
　　 “那还咋的？生冷生冷的，脱了得半天暖。”把头埋进被窝里的老王，声音含含糊糊的。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开始脱衣服。
　　 “哎，我说老李，你不会现在每晚还搂着婆娘睡吧？”老王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脸坏笑，让我正宽衣的动作一下暂停。
　　 “回家问问你婆娘就知道了，”我还他一句，然后关灯睡觉。
　　 睡不着。
　　 能睡着就日怪了。小程丢下的那句话令我辗转难眠。“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真的假的？就算约炮，貌似也没有这样公开透明的呀。说到底，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知耻了，开玩笑好赖也分清场合嘛！
　　 想明白了，睡觉。我翻个身，面朝墙。不对呀，万一那小程说的是真的呢？岂不辜负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女人都是善变动物，真真假假，真假难辨。如果是真的，那对谁是真，对谁是假？那句是真，哪句是假？
　　 前半夜，后半夜。后半夜，前半夜。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脑袋里似乎有一根极细的钢丝，试图抽出什么东西来，拽得我所有的脑细胞都跟着蠢蠢欲动。
　　 老王已鼾声四起。我不信他没听见小程那句话。我也不信他听见了能无动于衷。老王绝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他还能睡得着？或者，他对小程没想法？不可能，瞧他一路上对小程色迷迷的样子。反之，那他就是装睡，等我睡着了，好偷着去敲小程的门。而且，他睡觉竟然穿着衣服。对，一定是这样，这个老奸巨滑的东西。我差点就上当了。这么一想，我越发觉得老王的鼾声打得那么假。
　　 那我怎么办呢？时间不等人，眼看夜深人静了。在我与老王之间，小程实际在意的是谁？老王？我？肯定是我了。小程在说那句话时好像瞟了我一样，不过也不能确定。
　　 良辰美景奈何天。听着老王做作的鼾声，我突然对他产生无比的厌恶。若不是他，我早一亲芳泽共享云雨了，何至于此刻无比纠结地躺在这里。唉，该死的老王啊，你来添什么乱？
　　 小程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肯定也和我一样睡不着吧。别看她与老公挺恩爱的，可也架不住一东一西的距离。距离产生美，距离同样也产生问题，何况还是虎狼之年？何况还是貌美如花，倾慕者众的小程？她就不饥渴？她能耐得住寂寞？
　　 不行，与其这样躺着瞎想，不如赶快付诸行动。对面床上老王依然在打鼾，估计睡着了吧。黑夜里，我悄无声息地坐起来，穿了毛衣毛裤，弯腰下床把鞋穿上，蹑手蹑脚往出走。不料才走出两步，脚下不知踩了什么猛地打滑，我不由“啊呀”一声，慌忙按住了门口的桌子，这才避免摔个仰巴叉。
　　 灯亮了。老王欠身睡眼惺忪地问我：“你搞啥子？”
　　 “尿尿！”我没好气地回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块香蕉皮，那是小程吃了后往垃圾桶里表演投掷，结果失手，落在地上忘了捡起来。
　　 真他娘的倒霉，我心里骂。把香蕉皮狠狠丢进垃圾桶，悻悻地回身重新躺下。那老王，却又继续不紧不慢地扯起了呼噜，气得我真想上前把他的气门绳儿给拔了。
　　 好吧，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前半夜是没戏了，那就养精蓄锐，耐心等到后半夜，我就不信你老王能一夜不睡？
　　 老王伪装的鼾声此起彼伏，我在脑海里勾抹一幅幅风光旖旎的图画。
　　
　　 4
　　 我坐在岸上的一块青石上。前方不远，就是远近闻名的汤池。袅袅升起的水雾让小程的身材更为妖娆，我竭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那妙人儿身上所有勾人魂魄的东西。但那浓浓淡淡的乳白色的水雾始终干扰我的视线，于是我跳进汤池，亲亲的小程，哥哥来了，一起来洗鸳鸯浴了。
　　 突然有人喊：袜子呢？袜子哪去了？
　　 一激灵，水雾消失美人离去。梦醒了，老王正像只笨熊一样蹲在床边，四处找着什么，嘴里还在嚷：“奇怪，我的袜子呢？”
　　 我心里一惊，张口问：“几点了？”
　　 “太阳晒屁股了，你说几点？见我的袜子没？死活找不到了，这房间不会有老鼠吧！”
　　 “啊？”我忽的坐起，太阳果然透过窗户，大咧咧地在墙上投下斜长的一缕光照。
　　 该死，我怎么睡着了！而且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我悲号一声，又把自己扔回到床上。
　　 老王还在不屈不饶地找他的袜子。这大冬天的，光脚塞进皮鞋里，会是怎样的不舒服？
　　 等等，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头啊！因为还沉浸在错失良机的懊恼中，我的思维有点短路。让我仔细理理。
　　 老王丢了自己的袜子。他怎么单单把袜子丢了呢？他外套里的钱包都好好的，自然不是贼偷的。那就是他不小心给弄丢的。不小心，半夜里干啥事不小心把袜子丢了。我滴个天，这狗日的，还真是有本事啊！不声不响就把事办了？
　　 我立即起床，迅速穿衣刷牙洗脸，两分钟后敲响了小程的房门。
　　 “我在这呢！李哥。”身后有人搭上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