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公交式“婚姻”
这小小的公交车队,也是出“名人”的地方。
就拿行管员来说吧,只要她的声音响在了调度室的大门之外,公小海就会坐立不安,嘴上立马念叨:“哎呀呀,不得了,我的行管员来了。”于是,夹着尾巴蹩着身躯出了门。干什么呢?去打扫车辆卫生,尽到“一班一小扫”的职责。
于公小海来说,行管员是他心中的头号“名人”,是不能够得罪的,也是他刻骨铭心式的人物。因为这个曾经是淑女派别的掌门人,如今被公交部门锤炼的大不一样了,会罚他的款降他的星级,还会停他的班。
而行管员呢,她总是拿着纸笔,喋喋不休地扯着嗓门在打扫卫生的车辆间来回不停地走、不停地瞧,且不停地叫。于她而言,像公小海般的人物,就是她眼中的刺心头的肉,是要多关心关心的。
这不,行管员今天又在训斥车队里的一位标杆式的人物贾仁杰。她用手摸着仪表板上方小镜片的背后,一层灰尘;然后,又俯身察看了一下前排座位的空隙处,遂把头摇得如拨浪鼓;最后,又伸手摸了摸扶手杠,依旧是污迹斑斑。很自然的,她标准式的声音又出现了:我要罚你的款降你的星级、停你的班,搞卫生去!说完,她板起了脸孔,快步流星般地走向了办公室。
贾仁杰先是嗫嚅地说:“我……刚接班呀,领导。”然后理亏般地走进了调度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气不打哪里来,朝办公室的方向嚷嚷了:“我就是不愿意打扫,怎的了?不就是罚钱降星级、停班嘛,停就停,我不跑班就是了。”
一时之间,贾仁杰的“憨劲”“傻劲”都出来了,眼睛还斜杠斜杠的。恰巧车队里的头号丑女拿着拖把路过,听了此言,捂着小樱桃嘴笑:“这懒短命鬼又在发‘鹅’,钱都不想赚!”站管员遂来相劝:“去打扫嘞,公交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这打扫卫生,又不是什么好累的活儿!”
说话间,行管员来了,厉声道:“懒短命的,出来!”贾仁杰红着脸出了门,本想发作。行管员又温柔了起来,说:“你跟你反班两个人,一人出50块钱,我帮你们叫一个阿姨打扫得了。”这句话迎合了贾仁杰的口味,笑了:“行!”
说完,行管员气嘟嘟地又走向了办公室。要知道,这种出钱找外人打扫卫生的事,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亦是总公司规定不允许的。
这边刚刚才消停了,一辆公交车驶向了调度室的大门口,从车内走下来一群大模大样的大男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秃头,戴一副黑色大墨镜,昂首挺胸的模样,像极了香港电视剧里的流氓大亨。后面的人,都是刚考完“路考”的新来的驾驶员们。他们簇拥着墨镜大队长径直地往办公室走去。
站管员察觉到了动静,从门边探出一个头颅,见了大队长,遂追了出去:“大队长啊,这新来的,先要问一下会不会做家务,能不能打扫卫生。”
新来的驾驶员们听得睁大了眼睛,犯起了疑惑。
大队长则摘下墨镜,笑了:“说的有理!”
站管员进一步分析:“你看看,我们行管员监督驾驶员打扫卫生都累死了。会打扫的多好,省心省事。有文化的都没用,首要条件是,能打扫卫生。”
新来的驾驶员们都面面相觑,有的相互耳语了。
大队长点了点头,走了。可偏偏就有一位在调度室门口洗拖把的本科驾驶员,被站管员的一席话扰得站立不安,脸随着她的话红一下白一下,窘态百出,心想:“怪不得我常年得一星级!”
站管员重回调度室,发现瘦而干瘪的公小海正斜靠在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手里玩弄着手机。公小海的反班师傅陈东东,则趴在双人床上打鼾,身上的工作服如咸菜般褶皱的厉害,整个人如归来的玩过泥沙的孩童。站管员见了这两朵奇葩式的公交“名人”,气不打哪来,开始喝斥:“陈东东,脱掉你那尿片般的脏兮兮的衣服,洗干净了之后再上我整理好的床。”
陈东东从梦中惊醒,支吾着:“我衣服哪脏吗?”
“还不脏啊,你有没有老婆?”站管员大声地嚷开了:“大家来看看,他身上脏不脏。车队里怎么尽收些奇葩!”说完,又转向公小海:“你们俩把车辆洗干净了吗?行管员可说了,不洗干净不发班。”
公小海争辩道:“我下了班,是反班的事。”
陈东东听了不悦:“我天天洗车,没看到你洗过一次,我不洗。”
两个人在调度室里你一句我一言地吵开了。站管员喝令:“给我滚出去吵,吵得我头发晕,有本事到办公室去吵。”果然,两个人的岁数加起来都上百岁的大男人,为了洗车一事吵到了大队长处。却被大队长一股脑儿地轰了出来,又重回调度室吵架。为此,车队决定,他们停班整改。吵累了,整个调度室里才安静了下来。
许久,站管员打破了沉静:“你们吵完了,现在怎么样了?”
公小海说:“什么怎么样,大不了‘离婚’。”
陈东东回击道:“离就离,难不成没人跟我搭同一辆车跑班。”
站管员说:“好好好,你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都跟大队长说理去,看他如何安排。”
于是,俩人又回到大队长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求换人搭班。可事实是,他们俩都不爱打扫卫生,懒得出奇,没人愿意跟他们一同搭一辆车跑班次。两个小时过后,调度室的墙壁上,张贴了一张“结婚协议”书,潦草的字迹内容如下——
我与陈东东搭班,车号赣ACxxxx,现经双方同意,协商如下:
1, 该车的小修,由公小海负责,一级保养、二级保养由陈东东负责。
2, 从即日起正式导班。
3, 车辆加油由下午班司机负责。
4, 车辆油耗按班次结算。
5, 车辆剐蹭由自己解决,不可以进厂维修。
6, 车辆卫生,陈东东负责外壳,公小海负责车内。发动机卫生,每人负责一个月。
甲方:公小海(按手印)
乙方:陈东东(按手印)
这张“结婚协议”书一经张贴,就成了车队驾驶员们的噱头。只是,公交丑女是个例外,她自己的公交车辆擦拭的锃亮锃亮。完事之后,她将拖把靠在车门踏脚处,自己借着前挡风玻璃照起了镜子。这一照不打紧,打紧的是,她的样貌竟然奇迹般的在前挡风玻璃里艳丽起来。她越看越高兴,心里想着自己的五星级,又得意地飘然了。怎么看,她都像极了契诃夫小说《不平的镜子》里的女主人公。
这车辆的卫生多么得重要!有了好卫生,就有了高星级。形象工程嘛,领导喜欢,就如老婆大人的面子工程一样重要,也够特别的!可特别之处,又衍生出特别的公交婚姻。都说花花世界,这世界还真得够“花”的!
这么多的公交名人,支撑起一项面子工程,真难为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