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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山水】走着走着就散了(散文)


作者:一品谋士 秀才,1080.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112发表时间:2017-03-09 17:30:25
摘要:我忽然想起志摩的诗句: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一
   我在老家镇上念高中时,有两位十分要好的同学——冰与庆。冰与我曾同床共枕过,庆睡在我的上铺。我们都来自农乡下农村,家境都一般,但学习都很努力。
   庆的父亲是半个公家人,原本在中学教书,可庆念初三那年竟意外去世了,据说是车祸,一同遇难的还有庆的母亲。
   庆与妹妹尚未成年,便成了孤儿。他俩的生活费就靠父亲去世后的30多元钱的补助金。每个月初,我常常陪着他去一所中学领钱。
   庆是个颇为乐观的人。他个头不高,有张常挂着笑容的脸。高二那年春天,庆说他母亲去世前在村里留下了几亩旱地,他想再种一年,已经播了种。到明年要高考了就得转租给村邻。
   16岁的庆已独自干了两年农活了。他不满15岁便能一个人下地使牛,妹妹则跟在牛后面吆喝。星期天学校没课,他就走十多里地回家给苗秧子浇水、施肥。
   快放暑假时,庆请我假期去他家帮助收割麦子。
   他的家在一个周遭结满荆条树的村子。在向阳的一处坡上,有一排土坯、红砖与土木结构混搭的房子,庆家就挤在里面。
   庆的芝麻地就在家门正对面的荒岭上,一棵棵芝麻杆儿列兵式的站成一个个方阵,饱满的果实一粒粒在烈日下坚挺,招摇着,一副倔强的颈儿。我们戴着草帽光着膀子在芝麻地里收割了一整天,满脸都是小飞虫感染的红疙瘩。
   记得那天的晚饭是庆与我一起做的。在月色朗照的院子里,我们呼吸着满布芝麻与清草香味的空气,喝光了一瓶稻谷酿的烧酒,醉倒在屋檐下的竹床上。半醉半醒中,我们说了很多话,说要一起考南方城市里的大学,再一起出国,进修地质或历史学,做个考古学家,建一个神户时代的有榻榻米的木房子,再一起娶个温柔贤慧的日本女人做媳妇……末了,我们相互拍着肩说:这辈子要像战友一样打拼,像亲兄弟一样血脉相亲……
   那年夏天,我们一同骑自行车去冰家帮助收割水稻。冰家在山坳里,屋后有个方圆几里长的人工湖。在湖滩上,我们像孩童般光着屁股在霞光万道的夕阳下,背着铁叉,抬着小鱼网,在湖里抓鱼捕鱼,满身满脸都是泥。
   两年后,冰考取了一所警校,后来辗转回到镇上当了名户籍警;他与庆不时联络着,偶尔约在镇上的小酒馆里喝杯怀旧酒。
   庆则考进了一所技校,毕后在江汉油田做了名钻井工人,娶了位油田的工人做媳妇。虽说整天在井下作业,全身冒着油气味,连汗水都是彩色的,但总算与地质攀上了点关系。而我由于父亲病逝,中途辍了学。
   庆后来也去我家帮助收割过庄稼,我母亲一直夸庆懂事,说哪个闺女嫁他福气呢。
   庆却一直感叹,这下我们离得远了。我不知道是指路的距离,还是指我们之间的情感距离。但谁都没想到,最后我比他走得更远,远到彼此几年都难以见面。
   十多年来,我们从每月写写信,到打打长途电话,到后来聊聊QQ、微信。我们聊同窗谁发达了,做职业中介做成了大老板,娶了房管局的千金了;谁出息了,读了博移民到国外去了;谁圆梦了,当了作家出书了;谁结婚又离了;谁把初恋情人丢失了;谁落魄了,在城里混不下去,回镇上了;谁苦逼了,为二奶打架进局子了……
   接着,我们从聊同学转到聊家庭,聊老婆,聊孩子,聊各自打算在哪买房,打算让孩子上什么样的学校?
   或许是感觉两个大男人,像“同志”式腻着不正常,媳妇们出面干预的次数开始多起来;又或许是各自工作、家庭日益忙碌了,彼此联络的频率渐渐少了,少到春节发句祝福都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曾经的知已,说好做一辈子兄弟的同窗,聊着聊着就淡了。
  
   二
  
   小欣是我故乡的发小。她16岁时便长成了个素面朝天的女孩。从小就爱读书。我青少年时代的许多的小说都是从她那里借阅的。
   小欣脸上结了几颗雀斑,但这没有影响她乐观执着的个性,以及她的感染力。她十分的勤劳,村前村后,垄头陌上都能看到她打猪草、种菜、拾麦穗以及采莲的身影。她下雨放牛的时候常常一边打伞一边看书。
   我总觉得小欣是琼瑶剧的走出来的女子,她比小说《何以笙箫默》的女主要汉子得多。
   小欣能做得一手好菜,乡下农忙过后,我们几个发小与她镇上的同学去她家小聚,她就能魔术似地摆出一桌,于是大家像开结社一样,温一壶烧酒,边喝边谈书说经,无论男女,一点不像前脚还在泥里打转的庄稼人。而小欣绝对会是聚会的主角,她妙语连珠将成语接龙转上十圈不停,能让葫芦发出优美的旋律,把《月光下的凤尾竹》吹得跟原创音乐似的;能把琼瑶、三毛的每本小说与主角内容准确地复述出来,能把红楼梦里诗词一句不漏地背下来……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堪称才女。
   可是,她念完中学就弃学了。这让村里人都为她感到可惜。
   小欣青春时代有不少追求者,村里村外的都有。
   “一把扇子二面黄,上面画的姐和郎,郎在这边望到姐,姐在那边望到郎,姻缘只隔纸一张。”
   “石柳花开叶叶青,郎将真心换姐心,不爱灯笼千只眼,要学蜡烛一条心,鸳鸯结伴永相亲。”
   这些千回百转的民歌民谣伴随着小欣的成长不时在故乡山坳里传诵,仿佛都是唱给小欣听的。
   可谁没想到,她居然嫁给一位大她十五岁的外县厨师张先生。
   张厨离过一次婚,小欣全家人反对,可小欣坚持要嫁,家人拗不过,结果就嫁了。在迎娶小欣的婚礼上,张厨当着小欣父母亲与乡亲的面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疼惜小欣,珍爱到老。
   张厨是在县里酒楼当掌厨时遇见前去学习厨艺的欣的,小欣学完厨艺后并没有急着开酒楼,而是开了家小书店。
   张厨很快被小欣的文艺气质与吸引,成了书店里的常客。小欣倚着窗前、伏在桌上看书的模样足以让路人心动,而小欣几颗雀斑在张厨看来似乎是成了个性标签。张厨那时收入不错,我想县城里的主要马路、公园、影院、书店都会记得他们徜徉的身影。
   婚后不久,小欣便为张厨生了一个女儿。张厨去省城掌勺时,小欣没有跟着去,而是选择带着女儿留在娘家。小欣一边养育着女儿,一边帮助他的母亲做农活干家务,一有空她便读书,写诗创作,在县报陆续发表过不少的文章,还考过了厨师三级。张厨据说也荣升五星大饭店的首席大厨。
   这段原本不被祝福的婚姻成了村邻们羡慕且在嘴上翻滚好多遍的典范。
   小欣的女儿四岁时,她跟着张厨去了省城,把女儿送到省城里的实验幼儿园,还在城里开了家小书吧。起初每晚张厨都来书吧接小欣和女儿回家。渐渐地,张厨似乎越来越忙,回来得越来越晚,据说他喜欢上酒楼里的女服务员,暗地里好了已经一年多了。
   小欣在省城开书吧的时候,曾寄给我几本当时十分抢手的畅销书——《呼啸山庄》、《三个火枪手》、《嘉莉妹妹》、《飘》、《茶花女》以及《泰戈尔诗集》等。我写信给小欣,希望她想开点,未来很长,孩子重要。
   没想到,小欣还是迅速结束了这段感情。离婚的消息传到村里时,村邻一声唏嘘——一个没有女人看管的男人迟早会出事……还有人说,都是那些斑斑点点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小欣没有再意脸上的斑点。一年后,她带着五岁的女儿嫁给了十年前追求她的初恋情人。
   可是,这第二段婚姻竟然也没能维持了多久,前两年小欣出人意外地离婚了。于是,村里人关于小欣“斑点论”再次发酵。
   去年听说小欣去美容医院做了彩光祛斑,还做了“超声刀”、“皮秒;还隆了鼻,丰了下巴,打了玻尿酸……35岁的小欣出来的时候,脸上白白净净,光彩照人,与过去似乎判若两人。听说她曾回过故乡一次,可大家都觉得当初那种迷人的气质在小欣身上再也找不到了。
   明明约定到老的婚姻,看着看着就厌了,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我忽然想起志摩的诗句: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我有很久没有小欣的消息了。QQ、博客、微信、微博、朋友圈都没能找到她。我不知道她是否还相信爱情,想信自己。我想她不会再意别人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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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走着走着就散了】走着走着就散了,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常说岁月无情,岁月带走的不仅是容颜,更是不断锤炼的心智。大家各自为生活奔波,作者和冰与庆的兄弟之谊也被时间的洪水冲淡,曾经一同吃苦、一同玩乐,甚至是无话不谈,现如今也只剩下无尽的怀念和感慨了。小欣那么一个乐观豁达、上得厨房、入得厅堂,这样一个努力奋进有思想有追求的女人,也会在爱情的巨轮里沦陷。文章通过两个小节的故事,响应了诗中那句:“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我们应该在无涯的时间里学会不在意的别人的目光,在我们还能拥抱的日子里就不要只微笑。【山水:卑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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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gaogao高原        2017-03-10 13:31:40
  虽说是走着走着就散了也淡了,但是,一直在作者的心里存放着,牵念着。欣赏拜读一品谋士友质朴流畅的文字。遥祝:春安!
爱好文字 喜好写作
2 楼        文友:卑雪        2017-03-11 09:24:56
  曾经的那些美好都留存在作者的心中,即使联系不再紧密,那份情谊也是最醇最深的回忆。向老师问好!
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从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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