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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渔舟】长醉非关酒,多愁不为贫(随笔) ————从《成都以西》看文学的责任担当


作者:孙悦平 布衣,237.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62发表时间:2017-03-11 12:52:54

中国文坛,在经历了最初的阵痛懵懂和狂热后,本质上,已然益发成熟,益发理性。
   在被时代裂解后的修复期里,开始出现一种现实的担当。这种担当,在张中信的作品里,透露得尤为清晰。
   说来也不怕被人笑话,关于诗小说这个体裁,我平生头一回知道。也就是方从张中信先生的系列的诗小说的作品里,识得它清新之况味且鲜活模样的。想写写张中信,断没丁点儿个人间什么因缘与情感。唐朝诗人王勃,在《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饮别序》里讲,“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客。”说生命如萍,这抑或彼此都会有相通的,至于相逢,可就是无从谈起了。我与张先生,不但不曾相识相逢,且乃非乡非客,之所以想写写他,凭得全是先生的诗小说《成都以西》。
   《成都以西》,是张中信先生的一个短篇系列。在这个系列里,有六个的确算不得长的篇章,它们是,《二表叔的憧憬》、《奶包娃儿的牵挂》、《熊阿大的饥渴》、《阿翔的爱情》、《拴钢筋的刘大嘴》和《洗脚的小敏》。篇幅尽管不够长,然每一篇作品里的人物,倒却鲜活饱满着。
   文学这个东西,之所以不会被圈囿在人类各自的种群和国度,而成为共性的文化,某种意义上,是作家们的文字,大多是从故乡开始的。像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故乡》、《祝福》等,都无一不是纠结在故乡的情结里的。又如托尔斯泰,亦同样是因了庄园早晨里的阳光照耀,才蕴生了《战争与和平》这样厚峻的大思考的。所以说,文学家的脚上,无不沾着厚厚的故乡泥土的。张中信先生的《成都以西》亦同样没有例外,六个短篇里的六个主人公,个个儿沾满了野茶灞的泥土走进了作品。在他的《二表叔的憧憬》里,他的角色是如此出场的:“在这块水泥浇铸的土地上,是不会生长出庄稼的。二表叔一边念念有词地叨咕着,一边脚步匆匆地奔走。”是的,城里那坚硬的马路又如何可以长出庄稼呢?二表叔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子,或许,除了种庄稼,他是做不得别的什么了的。他的命,只能寄生在野茶灞的泥土里的,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晓呢?可眼下,命运可就由不得他来支配了。
   “拖着一双老寒腿的二婶需要钱治病;佝偻着罗锅腰的顺子表弟需要钱娶一房女人。二表叔从十七岁起就开始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倒腾,二表叔早已把自己佝偻成一张犁地的弯弓,几十年的寒暑就这样从他的犁头间悄然翻过去。二表叔当过劳模、戴过大红花、还当过积极分子。总之,那些年,只要农民可以拥有的荣誉,二表叔都享受过。可是,命运似乎总是跟他过不去,二表叔的起早贪黑和拼命劳动,除了捡回了一个双腿病得如向日葵杆子的老婆,勉强搭起了一栋破朽的柴房可以遮风避雨以外,他的上下衣服口袋儿里倒是几十年如一日,老是空空荡荡的。”
   二表叔大半辈子没有离过野茶灞这块土地的,他打心里不愿离它,然当“拖着一双老寒腿的二婶需要钱治病;佝偻着罗锅腰的顺子表弟需要钱娶一房女人”时,二表叔又只能拖着“弯弓”一样的身子,匆匆地走着,走在这谁也不想去顾谁的世界,走在这到处漫着铜腥味儿的市井街衢......
   张中信作品里的人物是鲜活而真实的,真实到磊落,从不去随意抹杀本质的生命。关于这一点,在他的《奶包娃儿的牵挂》和《熊阿大的饥渴》里活泛着:“在城市打工的这些年,虽然头顶上的高梁花子还未曾脱落。可奶包娃儿已觉得自己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因为他心中始终有一份期待,那就是做一个城里人,哪怕只做一个挣不到很多钱,也不会被人瞧不起的城里人。在高高的楼盘上,奶包娃儿一边心旷神怡地想着新婚妻子的鲜嫩肉体,一边呼哧呼哧地为高耸入云的楼盘使劲地涂抹灰浆水泥。每天爬那高耸云霄的脚手架的确有些累。可是只要一想起妻子小雪那鲜嫩的胴体、撅挺的小嘴巴,奶包娃儿便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才开始夫妻分居那阵子,熊阿大还觉得新奇刺激。可才过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憋着压的水龙头,每天夜里都情不自禁的要冲毁自己脆弱的防波堤。白天,他还可以让劳动熄灭自己心中骚动的欲火。可到了晚上,熊阿大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菊花那滑溜儿的躯体。好多次,熊阿大都在梦里压在菊花那饱满结实的身子上,醒来却老是抱着钢筋工刘大嘴儿那恶臭的下肢。熊阿大觉得自己的身子像火一样在燃烧着,燃烧的身子也老是呼呼隆隆地撅抖工地上那架破床,害得那张床就像个害了痨病的废人,自己也是累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为此,熊阿大成了整个工棚的男人们取笑的话柄。”张中信笔下的人物是朴实的,朴实的质地里,生命的主体又是完整的,这些具备了生命完整性,且性格迥异的角色,都被他不露声色地从野茶灞到成都以西这个大背景下,一一推到了读者面前来了,推到了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来了,这些人物身上的命运主体意识是鲜明的,更是强烈的,他们个个背负着人生的艰辛和苦难,在作者的笔墨里表现出了积极的理性价值和生存意义。作者在他的作品表现上或许更在意现实里痛苦的悲剧表现,他也许不愿去空洞呼喊那些虚伪的教义口号;而是更加注重对人的生命本质的审美采掘与提醒。他尊重生命,不去掩饰和扭曲生命的本来,不愿把一个个活脱的生命,装扮成白天在宫闱里捭阖擅权,夜里溜到京畿,与豢养在四合院儿里的妻妾颠鸾倒凤的假太监。他讨厌伪装的性亢奋,讨厌那些内心烧着欲火,表面却装着斯文的虚伪,对龌龊的病态表演和“装哭”极端反感,他深谙文学创作的根本,从不像一个教父那样,身披黑色长衫儿,挂着十字架儿,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先知先觉的圣人,去传经布道,而是身置底层,一锹一镐,一锛一斧,在生活中选取着性格各异的人物角色,客观地展现着生命的真实生活和状态。从这个层面上说,他的《洗脚的小敏》,又是个大大的佐证。“当她终于拖着散架的腰身回到宿舍时,才发现至少有半个月时间,自己的双腿没有被洗脚水浸泡过。她感到自己的脚丫子也像那些脑满肠肥的洗脚人一样,开始散发出怪怪的臭气。小敏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猜想:幸好自己的这双手还在天天被药水浸泡着。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要肮脏成啥样子?”
   是啊,小敏没黑没白地给别人洗着脚,自己的脚却半个月不曾洗过。其实,现实生活中,“小敏现象”不是随处可见?那些豪华酒店的大厨,整天烹烧着野味珍馐,可他们又有几人能受用得起呢?难道这不是弱势生命的无奈?这难道不是弱势生命的悲哀?所以,从这个方面说,张中信的文学作品不仅仅是写实的,张中信的作品更多着批判,这种批判,在他的《栓钢筋的刘大嘴》里,得到升华。
   “如果一定要说刘大嘴的优点,那就是他的骨头比钢筋还硬。但相对于那些进城打工的人们来说,刘大嘴的渴求却比树叶还轻。刘大嘴不需要更多的钱为自己治病,他已早就没了老婆。在老家野茶灞他最牵挂的就是,家中还有一个瞎眼的老娘和大脑痴呆的儿子。
   很多时候,刘大嘴觉得自己的生命轻飘得就像一缕清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飘散成一团乌云。刘大嘴很害怕,没了他的世界,野茶灞家中的老娘和痴儿,他们的人生将面对怎样的悲戚。
   那天,一阵闷雷响过时,城西的天空裂变成一团血红的火烧云。正在作业的刘大嘴还没明白是咋回事,身体便像一片羽毛一样飘然坠下。在二十八层大楼的底下,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刘大嘴转眼间就裂变成一滩血迹斑斑的警示牌……
   一张死亡的通知书。一个粗陋的骨灰匣。一笔可伶的抚恤金。一群无助的同路人。在回归故乡的路上,刘大嘴的灵柩轻飘得让这个世界欲哭无泪。”
   但凡懂得一些文学的人都当清楚,文学作品,在其思想观点和主题表现上,不比新闻来得那么快捷,它没有镜头那么直接,那么立体,然我们读张中信的作品,却大可不必去浪费过多的心思和时间。他的作品具象、明澈、质朴,根植于率性与真实的一种存在,这无疑彰显了他善良耿直的品性,更彰显了他的责任担当。张中信很坚韧,没有像大多的人那样,在这个物欲的社会里,麻木不仁地随波逐流,而是倾其全部地努力着,努力着用体内渐趋流失所剩无几的淡水,清洗那些俗常情态中被污秽了的所有可能的悲苦。
   看得出,张中信对生命与生活极其地爱着,这种爱,体现在他的字里行间;体现在他那成熟的语言和平静的抵抗。他默然偏过身来,敞开窗户,看到了世态里进进出出,川流般奔波劳碌的人们,一种本来就扎根在他身边的社会现实,让他突然间体会到人生活着,是多么地生动,这种生动,有时候远比那些虚幻的东西要靠得住。于是他的笔憨实而激越起来,无论是二表叔,奶包娃儿,熊阿大,阿翔,还是刘大嘴和小敏,一种乡村与市井生活的影像在现实的宽银幕上生动地袒露出来,他把在生活中发现的丑与美进行简单的文字过滤后再还原放大到生活中去,这种朴素的唯美的倾向直接反映出一个文人,在经历了太多的人生炼砺与彻悟后,一种归真的生命态度。
   .……
   长醉非关酒,多愁不为贫。张中信是客观的,存在的,感性的。他的存在和感性,教他不可能无悲无悯,然他的悲悯,更多是公性的。这种公性,源于空濛的尘世,源于潋滟的江河山川,源于一个作家的文学责任与义务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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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以张中信的文章做赏析,解刨着文学最原始的底蕴。以现实为出发点,踏踏实实地勾勒出小人物的悲欢,从点到面娓娓道来。耐得住推敲,值得一读!【编辑: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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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暖冬        2017-03-11 12:54:17
  感谢老师赐稿渔舟,暖冬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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