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湄江吟
湄江在等我,等我在旧貌新颜的变革中,等我在往事悠悠的眷顾里,以慈母般的沉静温厚迎我;以少女般无邪天真拽我;纯情中包含着无穷的温慰;惆惘里更有几分久违的依恋。
湄江,一片意趣盎然的土地,一个令无数游子欲说还休的母土,隔着距离,心思思在走进走进……
曾几何时,我站在古朴苍劲的湄水桥头,任性地玩味着二水颠倒流的旷世奇观。沿江的岸柳在微风疏朗中冉冉飘垂,毫不经意地把岁月一条条地张挂起来。轻抚着被岁月浸染得斑驳黯蚀的石栏,犹如抚弄着苍桑岁月的创痛,数百年的流淌,数百年的沉淀,情绪正感受着一种挤压。历史的记忆是什么?是无数文人一再的摹写,一再切割?是曾经遭受过的那次几近毁灭的匪患;还是厌倦官宦生涯,隐迹于西来庵中的大错和尚某一日扶杖江头的人生慨叹;更是浙大西迁时,群贤荟萃的盛景……
沿着婆娑荫盖的江畔信步游走,感受着汩汩流淌的江水,被晚霞染就的彤红。对岸那些栉比鳞次的红墙绿瓦,似乎仍在挽留旧日的风情,而当年那片常年积满水渍的畦地,却已经被梳理得犹如待嫁的新娘,宽敞笔直的新大街,一头连着繁华与喧闹,一头留存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徘徊在如织的人流之中,一相情愿地迎着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传递着一阵由衷的对故土的亲近之情,体验着光华烬敛、人气鼎盛的繁闹景象,心境沉醉在无穷的凝思之中,为人世的沧桑巨变而惊叹不已。
在我的记忆之中,躲藏在县府后面的文庙,总是神神秘秘的。漫步在青石铺成的巷道间,足音与心跳极不偕合地呼应着。巷子有多深,足音就有多响,心跳便有多么激烈。每一步踩响的,抑或是记忆,抑或是惆怅,都牵扯得一颗激动的心好疼好疼。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文庙的大门就一直关着,由此滋生出的神秘,足以令人永久的期盼,无论走的时间多长,无论走的路程多远,那种向往都一直耿于心怀。在每每思乡的情绪中,不止一次地幻想着文庙里面的世界,是不是高高的门槛一跨,便可以走进一个古老的年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跪伏着沉冤的黎民,抑或鸡鸣狗盗之徒,无数执杖的差人,整齐而本能地喝颂着一个威严的“跪”字,把大堂的庄严捍卫得虚张声势。每每沉浸在突发奇想的品鉴与回味之中,而心境中那丝向往从没放进岁月的深底,只是不忍急切地去探得迷底,只在理念的空间里,用无数的假设修补着完美。
曾几何时,我站在城南打鼓坡高昂的山头,满山成行的茶垅,在轻柔的晨雾中,犹如浣纱的少女,羞羞涩涩地坦露着一张鲜嫩欲滴的笑脸,天籁而又顽皮地尽洒着她动人的风姿,轻吸着那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心底升起的那种惬意与陶醉彻底地释放开来,居于高山之颠,脚底下那半明半暗的城池显得那么的散淡,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令人心疼。平日里那些尚能算作风景的地方,在大自然地挤兑之下,渐渐的黯淡下去,羞涩地退居一旁,为清秀的打鼓坡作忠实的陪衬。流淌的湄江,恰似一条洁白的绢丝,在晨雾中飘荡着,蜿蜿蜒蜒而来,轻若柔丝地浮在山谷之间。坡顶之上那直剌苍穹的铁塔,却更像是一座不朽的丰碑。
完美,永远是生命的诉求,人类总是凭借智慧来拓印情绪的眷顾,听说在不远的将来,火焰山那长满长青柏的山顶,将会增加一处“天下第一壶”的盛景。那是真够前卫而又十分地道的创意,既表达了礼仪之邦的湄江人亘古不变的待人之道,也彰显出深居内陆的湄江人民,迎着西部大开发的强劲风力,正努力的营造着一种氛围,从数千年传统历史中顿悟,劈开一条黄金通道。在很快的时间内,一座以“中国西南茶城”命名的湄潭,将以崭新的姿态展示在世人的面前。顺着那创意的思维,我似乎真的落座在江边一个起名叫作什么居的字号里,手里捧着一壶滚烫的“湄江银芽”或“龙泉剑茗”,沉醉在飘逸的茶香之中,与众多完全陌生的南腔北调谈论着茶道、茶经……
茶真是可以称作君子的,他浸透着一种高雅与素养。可他却时常遭受着秉性狂傲的酒的排挤,从文雅的诗人到愚莽的樵夫,无不对酒情有独钟,几近用完所有的赞美之词。而茶,只有那些极赋品味的人,方才能够领略其中的滋味。湄江人精心调治的湄江茶,在芸芸众生中独树一帜,她把湄江风情的色泽质感、圆和、畅顺、细水长流等一并地融在其中,湄江传统文化中热情豪放的情怀,也在这滋润和浸淫中亘古不变。湄江人也曾力图把轻浮的酒,定位于湄江文化的位置,而那生性浅薄的犹物到底未能成其气候。如此看来,矜持得冰晶玉洁的茶,理应担当起弘扬湄江传统文化的重任了。“天下第一壶”的创意,正说明湄江人在历经一番误导之后,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新近闻得别具特色的“湄江茶文化艺术节”获得圆满成功,心里不觉有了一种沉醉的恍惚,即使是一个短暂电话的捎带,抑或是家信末尾的附言,那消息照样能令一个远方的游子欣慰得一夜难眠。
感觉与认知在时间的边缘交替着,我对湄江更加倾恋了,这是一片时间、人气和繁闹浸泡过的母土,这是一种不需刻意融蚀,就能自然入围的迷情,这是平淡着不用绞尽脑汁,就搜寻得到的灵感的诗意。历经无数岁月的储存,无数时间的澄净,今日的湄江更加美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