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心愿】那些年过完的岁月〔散文.征文〕
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我才学会去回顾,去回顾身后的日子、走过的路和失散的友人。
岁月就像一面坚硬的墙壁,有过寂寞的洁白,有过热闹的阴暗,也有过忠贞的污秽。让我在这个重复的过程里,在难受与欢乐中一次次地成长,又一次次地失去自我,成为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不喜欢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就是我,是用名字、血型、档案、记忆还有最初的声音和隐约的体型,甚至别人眼里熟悉的那个人,它们组成了我。
一年又一年,像一根撑紧的皮筋,像一弯满满的弓,我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回到半月弦般的状态,可是,我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跟在一群驰飞奔跑的人群里,就是想静下来,你还能停得下来吗?
岁月以沉重的压迫,终于打败了我。让我带着老人的斑驳和伤逝的感叹,去一遍遍回忆,回忆襁褓里的婴儿,月光下的少年,读书时的青年,一身青春的爸爸,尚含稚气的丈夫和痛苦思考的作家,还有一身病疼的男人。这是我,仅仅用了一生时间,站在不同的季节中,用残损剪影完成的自己。
很多时候,我得承认,自己只是一个生活的中流者。所谓中流,即身居不高不低,生活不贫不富,身份不官不民、处事不名不氓,情感不悲不喜,孔子所说的中庸者矣。中庸即大流者,即可上可上的状态,这让我可以有活动的空间,努力可以上一步,不努力也不至于落底。
人的岁月,看似漫长,像漫漫无际的黑夜。然而,若是细分到每一个人,每一个日子,就会看得更清楚更体验,它们既过得很容易,也过得很飞快。就像白马过隙一闪,霓光顿逝的一显,浪花明亮的一烁。
人必定要成为一份充满自尊的生命。
要活过的一生之中,若是过得活得和阿狗阿猫阿猪阿鸡阿牛一样,白白地过去,空空地流去,既无痕迹,也无响声,浪费了生命,消耗了粮食,空度了时光,污染了淡水,有确有些无端的可惜、虚度和荒废,你就是对生命、对人类和对世界的极大亵渎。这是一份不大不小的伤害,虽然罪不至于诛身,却也契合了诛心的标准。人若无心于世间,世间便会无心苦苦等你。这本身就是一份充满答案对等的解题,根本不是商品等量交换的必须,我们得服从这么一种生命铁硬的规则。
所谓的生命,有人说是14克重量的灵魂,是一缕烟雾的形状,是看不见的暗物质,其实不论怎么评论,它们都是一种人间的物质成份,只是没有被确证而已。都是世界上一粒飘动的尘埃,一份涌动着矩阵的量子,一束埋伏着热能的颗粒。在生与死、质与形、明与暗、消散与聚合之间,以诱惑变幻着各具不同的形式。即便是岁月,也不枉费这一生来之不易的奖赏;那些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还是我们看不到未知的,都依然是无限美好光鲜绚丽的时光,是居后者以丰富的岁月,用肥沃的收获赐给活者的花朵。
我们既然是生命的枝叶,同样也肯定是秋季的果实;那一枝上帝奖赏给你的花朵,那一份带着甜息酣睡的黎明,只是鼓励我们人类继续去破土发芽、伸枝腾叶、结果落籽和生长下去的理由。任何一种满意的生活,都需要一份自我鼓舞的力量,人的生活也不例外。
短短一生间,谁也不必哀叹泥土的贫瘠,不必抱怨不公的生活,不必去为污浊而沦丧,不必再为他人者而歌唱。你只是你,你只能是你,是荒野间一株蓬勃的野草,是夏炎中充沛的一点星火,是野草与火星在交配间共同完成的烈焰和毁灭,是歌唱与完美用诱惑筑成的一条堤坝。生命赋予你的思想,不是去顺从沉默和承忍,而是去迸裂点燃和爆发。
人活着是为什么,生命最大的意义是什么,生活中最好的价值在哪里?恰恰,一路奔跑之中,我们丢失殆尽的正是这些。
活没有答案,就像人生没有结果一样。所有的答案和结果,就像沉睡在海底的珍珠,只能由你自己去深入水谷,在冰凉的水中去寻找、选择和获取。
不论如何,我始终怀念那些年的岁月。逝去的,会让越多的人们去思考;现时的,会让人们选择如何去生活;未来的,将会指引着人们如何以神的方式,在广袤的生活间变得更加自尊和独立。
活过了这么多年,惊喜的岁月回顾,还是让我重新得到了一份具有尊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