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精彩,凝结于每一章的韵律节拍
房山,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祥地,素有“龙的故乡”之美称,饮誉中外。
自春秋战国时期以来,这块人杰地灵的沃土,养育了一代代优秀的儿女,其中的名人,宛如十渡的瀑布,从太行山山脉的最深处不断涌出。
赵东升,是土生土长的房山人,不仅是一个文化名人,更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
他感受过生与死的瞬间,承受过期待与失望的痛苦,经历过健全与残疾,残疾与健全的命运转折。他用命运中的奇迹,谱写出生命的华美乐章。
痴迷诗歌和歌词写作的赵东升,在友人的鼓励和帮助下,一手挽着充满激情的歌词,一手拉着动人心弦的音符,在音乐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步入了高雅圣洁的音乐殿堂。
唤醒生命回声的顽强
在密云水库东侧,蜿蜒起伏着101国道。
这条国道的两侧,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学校、商店。建在山脚、山腰和山上的房子,被绿意盎然簇拥着。热情的风儿,携带着水库的清爽气息和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从京城来的人们陶醉于这独特的景致中。
初夏时节,时任良乡镇党委书记,作为局级后备干部的赵东升,正在北京市委党校青年干部班学习。
这天上午,他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在党校的组织下,来到了密云,来到了密云水库畔,考察山区的新农村建设。
考察结束后,同学们陆续来到101国道聚齐。赵东升和几位同学来到路边后,一边等候着其他同学,一边聊着考察感受,等待着车的到来。
谁也没有料到,无情的车祸正在向着他们袭来。
11点多的时候,一辆严重超载的大货车从远处疾驶而来,就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山石,又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向他们这边压了过来。
随着“轰隆隆-咣当!轰隆隆-咣当!轰隆隆-咣当!”的连续巨响,大货车一连撞了十多辆小轿车和小货车,不幸的是,赵东升也被这辆大货车从身后撞飞,又被狠狠地摔落到地上,躺在了血泊中。
时间永远定格在2007年5月18日。
兽性大发的肇事大货车,终于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聚齐等车的同学们躲过了这场灾祸,等定下神来,忽然发现赵东升不见了,这可把大家急坏了。他们马上分头沿路寻找,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喊着赵东升的名字。
此时的赵东升,正趴在大货车车底下,他的左右胳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染红了路面。
突然的撞击,一下子把他撞晕了。等他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大货车后轮子两轮之间的地上,这才避免了更大的伤害。
他想侧侧身子,挪动挪动腿脚儿,这才感到已经一动不能动了,惊恐!惊恐!下半身还在吗?他慌忙去找,用手去摸,可是让他失望了,他已经抬不起头来,两条胳膊也无法活动了,知觉就像被魔鬼夺走了。
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就用微弱的声音使劲回答:“我在这儿!我在车底下!”同学们终于发现了他,有的询问他的伤情,有的给120打电话,还有的给良乡镇和赵东升的爱人梁希红打电话联系。
很快,数辆救护车拉着刺耳的警报,从远处疾驶而来。
急救车的医生们到了车祸现场,马上用担架把受重伤的赵东升和其他被撞车辆上的轻伤员送到救护车上,对他们身体上的创伤进行了简单处理。然后,救护车拉着他们到了密云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们对赵东升的意识、呼吸、颈动脉搏动、是否骨折等情况进行了检查。赵东升因脊髓受到外伤性损伤,他的四肢已经失去知觉,丧失了活动能力。此外,他的左右胳膊也被严重挫伤。
正当医生研究治疗方案的时候,良乡镇镇长胡玉富,赵东升的爱人梁希红也从房山区急火火地赶到了医院。
梁希红在良乡医院工作,她来到抢救室,看到爱人的伤情后,心里好一阵子难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梁希红预感到爱人的伤情特别严重,在征得医生同意后,立刻和胡玉富他们一起驱车,紧随拉着赵东升的救护车,前往市内医院医治。在路上,她和胡玉富及党校的同学们商量着,去哪家医院更好。一路上,他们联系了好几家医院,最终选定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北医三院)。
由于提前已经联系好,北医三院为赵东升开辟了绿色通道。赵东升一到医院,就被迅速送到急诊室。随后,医生们就紧张有序地忙了起来,经过一系列检查,最后被确诊为颈椎第六七节和胸椎第一节受伤引起的高位截瘫。医生连夜为赵东升做了手术,同时,还对他的后背和右臂的外伤进行了处理,对他左胳膊的外伤做了原地植皮手术,手术一直做到深夜。
赵东升从手术台上下来,被推出急救室,总算保住了性命。但是,谁也无法改变他残疾的命运,无法预测他的未来。也许,他从此要用轮椅代步了。“残疾”,当这个抽象的名词,却真真切切降临到他的身上,他的生命轨迹,也许就此改变,就像无情的冲击波,把他和他的整个家庭,把所有的一切都打乱了。强烈的冲击波,还冲击到他所有的亲人们,朋友们。
看着术后的爱人,梁希红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的伤势,他的伤势和桑兰一样——颈椎骨折,那将是什么后果?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担心起来,桑兰在美国接受那么先进的治疗,仍然胸部以下高位截瘫。那么,东升呢?他颈椎以下的肢体已经没有知觉了。
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梁希红强忍住泪水,抚摸着他的头,微笑着对他说:“东升,手术很成功,没事儿了,会好起来的!”
高位截瘫,是高位截瘫,多么让人揪心的字眼儿,无情地降临到这个家庭。
梁希红和家人都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让人无法承受的现实,从医生到梁希红等亲属和朋友们,都从始至终向赵东升善意地隐瞒了他的伤情。
手术后,赵东升仅有眼珠还能转动,脖子以下都失去了知觉。他平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嘴上套着呼吸机,鼻孔中插着鼻饲管,脖子上戴着护颈椎托,左胳膊打着石膏,右胳膊上套着24小时动态血压监测仪,尿道里插着导尿管。双腿下垫着枕头,两条胳膊下也垫着垫子。
在他的右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旁边立着高高的输液支架,在支架上面挂着两瓶输液瓶,输液瓶里的药液和给养,不紧不慢地沿着细细的透明输液管,顺着血管缓缓流入他的体内。
赵东升由于丧失了吞咽功能,很长时间不能进食,加上体液流失,医生便采用锁骨下静脉穿刺插管法,为他补充高热量、高营养液体和电解质。用这种办法,为他保持体内血溶剂平衡,帮助神经传送,调节肌肉收缩和保持体内酸碱平衡。同时,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能方便人们帮助他定时翻身,预防褥疮。
在梁希红的眼里,高位截瘫这样的患者经常能见到。让她心里难受的是,眼前的患者,不是别人,而是她的终生伴侣,她心里最爱的人。她十分清楚,因外力造成颈椎损伤,导致高位截瘫的人,能恢复过来的,希望很渺茫,除非奇迹发生。爱人才四十出头儿,很有可能要永远坐在轮椅上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即使东升真的再也不能站起来,不能正常行走了,自己就充当他的“腿脚”,陪伴着他走好今后的每一步,决不让他遭受一丁点儿罪。即使自己再难受,也无法和爱人的心情比,她不能在脸上流露出一丁点儿痛苦来。
梁希红在照顾赵东升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她忍受着痛苦,努力微笑着,为的是能够减轻爱人心里的忧愁和压力。
为了照顾爱人,梁希红为他找了护工。
赵东升的二哥二嫂都是农民,他二哥是个体工商户,有三摊儿生意。当他得知弟弟的情况后,二话没说,把自己的生意摊子关了门,就和老伴儿一起,风风火火地赶到北医三院,来看与死神擦肩而过,差一点儿就永远见不到的弟弟。在善良纯朴的二哥二嫂眼里,亲人的冷暖安危,是他们生活中最大的事情,有什么要比亲情还贵重呢?
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给弟弟买菜做饭,送汤送水,喂水喂饭,洗洗涮涮。二哥还帮着护工端屎端尿,轮流着昼夜照顾弟弟,一直到弟弟转院和出院。
温暖生命内涵的勃发
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赵东升还不知道自己的伤情有多么严重。
他觉得自己的胳膊腿儿也没有骨折,有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顶多在医院躺些日子,很快就能出院上班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单位的赵东升,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默默地忍受着痛苦,期盼着早点儿出院。可是,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承受着不知哪天才能出院的等待、等待、再等待。
过了几天,他还在病床上躺着,插在身体上的管子,一根也没少;又过了几天,他仍然在病床上躺着,插在身体上的管子还是一根也没少。
赵东升和其他高位截瘫患者一样,无法避免地经历了难以忍受的并发症。
脊椎的严重损伤导致的高位截瘫,不仅造成赵东升四肢失去了知觉,还给他带来呼吸困难和吞咽困难。他从腰部到脚经常痉挛,而且对声音非常过敏,突然的声音会加重他的疼痛和痉挛。他的脸是僵硬的。从他的上腹部一直到双脚,昼夜疼痛,有时就像万根针扎在他的身体内,有时就像被烈火烧烤,整个身体就像被水泥灌注了那样沉重,持续不断僵硬的疼痛。他从腰部到脚在做了核磁共振以后,已经不出汗了,更加重了身体的疼痛。他的双手摸什么都像摸铁板,摸爱人的头发就像摸钢丝,尤其是以后双手脱皮,露出了鲜肉,钻心地疼。他的拉尿也成了大问题,小便还可以用导尿管排出,而大便即使用“开塞露”药物帮助,也时常很难排出,只能依靠人工帮助。
他每天的饭简单的再也不能简单了,不是牛奶,就是米粥或疙瘩汤,而且米粥里不能有米,疙瘩汤里不能有疙瘩,只能用鼻饲管喝这些汤汤水水。每两个小时一次,每次喝水10毫升,流食40毫升,昼夜不断。
时间对他来说,真是太残酷了,他期盼着身体早日康复,早点儿结束这度日如年的日子。
赵东升的爱人和二哥二嫂,在陪伴他的时候,都担心他想不开,心理压力大,就千方百计想办法让他开心。
生性坚毅的赵东升,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伤情有多么严重,尽管没人告诉他实情,可现实明摆着,他已经预感到颈椎外伤给自己造成的后果。他心里明白,大家没有捅破这张窗户纸,都是为了自己好啊,亲人们一定会比他还要难受,在他的面前,也在隐藏着内心的极大痛苦,而把快乐和温暖带给他,这是多么厚重的亲情啊!想到这些,赵东升在爱人和二哥二嫂面前,理智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痛苦深埋在心底,宁可承受着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也不想让惆怅影响到亲人和朋友。
性格开朗,喜欢幽默的赵东升很理解亲人的心情。有一次,他对守护在身边的爱人说:“希红,你别担心,我命大,没事儿。我还没和你过够呢,阎王爷不会忍心把我从你的身边拽走。你看,我身上插着这么多管子,像不像科幻片子里的机器人,正在充电呢?”他的爱人听了,微笑着点点头,可她的心里却难受了好一阵子。
房山区委、区政府的领导,一直牵挂着赵东升。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们和朋友们,也都惦念着他。在得知他的伤情后,不断有领导和同事来看他。由于医院有规定,来探望重症监护室的患者,在时间和人数上,都要受到限制,为的是患者更好地的治疗和养伤。赵东升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来看他的领导和同事逐渐多了起来。
一天,区长到医院来看他,关切地询问了他的伤情,还问他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解决。区长临走的时候,安慰他说:“东升,看你的情况,怎么也要休个一年半载的。可别着急上班,镇里有玉富他们。你的头等大事儿,就是踏踏实实把伤养好,我们等着你伤愈归来。”
赵东升在重症监护室两周后,就向医生提出了撤掉呼吸机和鼻饲管的请求,主要是因为嗓子非常疼痛,还有可以自主呼吸了,也有了吞咽的感觉。主治医生告诉他:“一般情况下,高位截瘫患者是要在重症监护室呆上六周的。你的身体功能恢复的比其他人要快很多,这是不多见的,你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赵东升听了主治医生的话,心情很是兴奋,终于盼到可以换病房了。
赵东升受伤后,大家没有告诉他年迈的父母亲。他由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这才告诉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家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当得知这是真的后,就急忙从房山区赶到了北医三院。
人们常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赵东升的母亲看到儿子的状况后,心里好一阵子发紧,老人家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老人家趁着赵东升和当家的说话的功夫,扭过身去,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她脑子很乱,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事儿。她共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赵东升是老疙瘩。在他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和孩子的奶奶一块儿过。一家人,都是房山城关地地道道的农民,除了种地,当家的还在福利厂上班,每月工资40多块钱,一家九口人就靠这点钱生活。懂事的老疙瘩从上小学开始,每天做完作业,总是到附近的山里割草卖,把钱交到自己的手里。老疙瘩和老大都很争气,考上了大学,这成了她和全家人的骄傲。老疙瘩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县里工作,后来又当上了镇里主事儿的干部。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儿个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了老疙瘩,他要是一辈子都不能走了,以后可怎么活?想到这里,她不住地用手抹着眼里流出的泪水。梁希红看到婆婆这样,自己的眼圈也红了,就从兜里拿出了纸巾,递给婆婆,并小声说:“妈,您别为东升担心,他会好起来的,这里有我和哥嫂他们,您就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