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孤独与寂寞,各自相陪(散文诗)
●蒿锄与挖锄
时光如豆,晶莹滚烫。像煮沸了的水,一股热气,一串水泡过后,就老实和安静了下来。
一张脸皮,狡黠地笑着。夸张而又得意,挣狞而又张狂。
笑什么呢?笑曾经一对兄弟打得火热。随时随地,一路同行。成双成对,同来同去。就连裤子,也是穿连裆裤。
除此之外,还笑什么呢?同样是笑一对兄弟。现在他们彼此保持一定距离,各自站立。不哭,也不笑。这表情却比哭还很难堪。
时间在流逝,那步速比水还快,总走在最前面。庄稼追赶,想超越风,一夜之间就长成郁郁葱葱的树林。
遮住乌云,挡住日出,雨水只有悄悄降临。像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谈一场再正常不过的恋爱,脸就涨得通红。若三月桃花儿,粉红、粉红的。
拦住了去路,蒿锄与挖锄,再也无法走在一起,做今生今世的好兄弟。
分离,只能两相遥望。尽管近在咫尺,却不能相依相靠,不能相互扶持。
他们同时望向同一个地方,多么、多么希望农民伯伯把他们放回田野,再好好拉拉家常。
●铁耗与金錾
曾经的你我,总是争论,谁长谁短。结果似骆驼和羊比高矮。
骆驼说,高比矮好。羊说,矮比高好。
当高高的墙内树叶伸出墙外,骆驼吃到了树叶,很是得意,甚至轻蔑羊。
当走到一个菜园的一道窄门前,矮小的羊轻而易举就走了进去,很是欢喜,甚至嘲笑骆驼。
你我曾经争论,谁长谁短,又何尝不与它们相类似?每当需要移动大石头,我总是得到主人的器重;每当需要移动小石头,你却总是得到主人的青睐,我则被遗弃在一旁。
变了,变了。如今的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你和我,从此成了被人遗弃的孤儿。
你,只有拥抱孤独;我,只有拥抱寂寞。你我距离不远,却总是无法再走进一步。连说话儿的地方都没有。
好怀念从前,怀念曾经争论的日子。如嗜酒的酒鬼,酒喝干了,仍抱着空酒瓶不肯放下。
●二锤与手锤
从土中冒出来的音乐,已被天空风干,被雨水洗尽。如飘飞的烟雾,慢慢升起、飘飞,最终于消失殆尽……殆……尽……
喂哟扎齐,喂扬扎噢!那曾经亲如泥土憨厚朴实的耗石调子儿,滚落山波,被路人拾走,从此不再响起。
见缝插针,离不开你的强烈推进和振憾。地动山摇,谁见着你都会畏惧三分。
修修补补,是我的强项。我常常能与匠人亲切握手,感受余温,感受怜悯。
你和我,也总是同进同出:一起出去,或一起回来。比孪生兄弟还要亲热。
夜走了,风又来。冷若冰霜,把你我冻僵在路上,你站东、我站西。从此往后,我们成了骂人的口头禅------锤子。
这,也许说的是我们的本身。这,或许是人间的情比铁还冷。你孤独着你的孤独,我寂寞着我的寂寞,不再彼此走亲访友。
●梢箕与簸箕
你总嫌弃我太小不懂事,好的坏的都通通塞给你。像风,把阳光塞给庄稼,把雨水也塞给庄稼。
我总埋怨你太过于贪心,好的坏的都通通抢走。就连一根鸡毛线,也都不肯放过。
过去的你我,不知拌过多少嘴,吵过多少架。兴许比牛毛还要多吧!你我怎么也数不过来。
当拥有时,不知珍惜;当失去时,才知可贵。情,再深,爱已过。酒,再浓,醉已醒。要怪就怪,你我明白得太迟。走了,就永远不回来。
白天,你在冷炉旁,独自孤独。像守望在村口的老人,总期盼远方儿女早日归来。
夜晚,我在地楼板下,独自寂寞。犹如留守在老家的儿童,总是找不到玩耍的同伴。
孤独,寂寞,各自相陪,各自梦呓、喃喃自语。
●斗框与风簸
稻花飘扬,落英缤纷。如雪花飞舞,舞一路精灵,舞一路尘香。
稻花香里说丰年。这赞歌里的功勋,有你的一半儿,也有我的一半儿。是否平分秋色,这往往成了你我争论不休的话题。
你常说我好坏不分,精华与糟粕混揉一起。有时还连稻谷与毛被(稻田中长得跟稻谷相类似的草本植物)都不分。
我怪你尽说风凉话,稻米与石头一块儿被扬出。真是巅倒是非,黑白不辨。
我们,相处了好多年,亦争论了好多年。嫌弃日子太长,吵得烦人。
说恩爱夫妻常拌嘴,似乎谁都不相信。就连傻子,也常常呆站在旁边笑个不停。
如今,你在天涯孤独着自己的孤寂,我在海角寂寞着自己的寂寞。我们,从此不再横竖眉毛干瞪眼。你可以不看着我,我也可以不面对你。
风来了,你我只在等待,等待风送我们到各自应去的地方。
看!太阳从西边升起,六月天正下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