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舞】新雨之后是晴天(散文)
昨日突然见了一个晴天,心不免荡漾起来,忙不迭地准备行囊,相机、镜头、电池、登山杖。
阴雨天大约半个多月了吧,阵雨、细雨,狮子山、百川(台风名称)轮着番的转圈,日历被消磨得没了精神,索性睡去,再不肯翻动一页,可是,不翻日历,日子就会停下脚步吗?外面的天空每天都是一样的,黑灰色的蒙蒙一片,没有层次没有光线,绿色的山峦黑乎乎的,隐约着起伏的轮廓,神秘着关于黑熊的传说,神秘着漫山遍野的蘑菇,神秘着采山人相互传递信息的呼唤。
雨后的山里蘑菇会疯长,一夜之间,草丛里、树叶下,一丛丛一窝窝。榛蘑的蘑菇头儿如同一群剃了光头的野小子凑在一起看画本,一个个圆脑袋瓜子挤在一起,又如放大了几十倍的珊瑚,采山人的心被他们摇晃,小心翼翼地捧起,又小心翼翼地放下,一会儿一大筐,老头子,老太太还有小媳妇加壮年的汉子,背着背篓提着筐的,拎着水桶扛着袋子的,骑着摩托开着骄子,路边道口全是车,山里山外全是人。
不管是年轻的年长的,男的女的都唱歌,老爷爷拎着水桶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脚丫子,走遍树林和山岗。”
北大荒的秋天是从白露开始的,一早一晚要添衣服了,花枝招展的女子换了秋装更加妩媚起来,十分的风韵已有九分,那天更蓝云更洁,那山更高水更长。雁鸣头顶的时候,山便五彩了,我们叫这个时候五花山,五花山的时候,是北大荒自然的节日,盛装了去赴一个约会,在豆地里、稻海中歌唱、舞蹈。
山里的白桦林最早金黄了叶片,随后是核桃楸、水曲柳,然后是杨树、柞树。枫树什么时候叶红似乎从没在意过,它们是点缀期间的,一片白桦林,突然一支枫叶横在几株洁白里,刺眼的那种鲜明,树身上的眼睛忽闪着,晃一晃身子,那缠在腰际的红叶便婆娑起来,飒飒有声。
蜜蜂早已不见了,蝴蝶也没有生息,草丛里只剩下蟋蟀和蚱蜢,吱吱的鸣唱,秋之声的咏叹调,随着树上的几片红叶飘落,舞蹈在中秋时节,月圆的时候,枫叶正红。
五花山和中秋节凑在一起赶路,月亮升起的晚上,一轮金黄从东边山里出来,初时还羞答答地移着莲步,白居易说她犹抱琵琶半遮面,猛地跳出山的曲线的刹那,又似一个调皮的顽童,蹦着就长高了,脸庞也圆润洁白起来,爬上门前的树梢,枝条一动不动的地等待,夜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它,风早就静止了。
荷塘里的水没有波纹,静得如一面镜子,镜子里是天上洒下来的银辉,明晃晃地耀眼,耳朵里突然传来两声蛙鸣:“古尔呱,古尔呱”,随后便是寂静,又有几片树叶偷偷落到水面上,惊得望月的鱼儿打了一个水花儿,那水花弥漫成一个年轮,换换地次第扩散开去,把一池月光颠簸起来,月光真的是流淌着的呀。
知了早已不叫了,满世界都是蟋蟀的脚步声,月光泻在红叶上,红叶的露珠里全是一个个皎洁的月亮。
雨后的夜晚有北大荒特有的泥土味道,还有草地里树林中特有的声音。
前几日路过小时候居住过的二连旧址,房屋早就不见了,替代它们的是成片的向日葵,我在一片黄花中寻找旧居的影子,日子便恍惚起来,花丛里满是童年的游戏和欢笑,拿起手机一阵忙碌,远方的那些旧乡亲也会思乡吧?微信给他们是不是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回忆,或许本没有具体的日子,大概着的时光里过着大概的日子,碌碌着一日三餐,睡觉起床,日出日落,从没想过如何过的这些年,猛一回头,我的日子呢?昨天还二十八岁,今天怎么会是知天命之年?
秋天的日子里有伤感,红楼里的女子就为落花哭过,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她葬的是春花,我吟的是秋实,果实累累的收获里怎么会有惆怅呢?是秋风渐凉还是秋虫挽歌,眼里的心里的,怎么一回事呢?
哀怨,出自江南雨巷里的句子,那时也是秋雨吧?湿润的石板路上分明着一片红叶,就在油纸伞遮住的光晕里,一位绰绰女子慢慢蹲下,轻挑兰指,不知是拍惊扰了叶的梦,还是怕凉透指尖上的心。
从诗人的平仄里走出来,登上一座可以俯瞰脚下群山的峰巅,大地在眼前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天边去,脑子里搜索着会当临绝顶的句子,山呢?那边的山真得越来越小呢。
今春雨水大,二诸葛的话没有人当回事,很多时候被当成笑话。就要秋分了,身后是金灿灿的水稻,面前是绿油油的豆田。
2016年,冬雪大,春天雨水足,机车下不去地,耽误了农时。到了六月底,地里还有些泥泞,农场下令强行播种,结果,到了秋天,积温不够,霜期又早,水稻没受什么影响,大豆就遭殃了,绿油油一片,籽粒根本没有成熟,加之出苗不齐,造成大面积绝产,后来通过协调,农业保险,国家补贴一起上,才算弥补了农场职工的亏空。但补偿不也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嘛,败家子啊。
计划经济的阴影始终笼罩在黑龙江北大荒,这个毒瘤不除,农垦只是它们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