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暖了
她逛着逛着就逛到厂里来了。
她是骑着电动车来的。只见她头上戴顶安全帽,脸上蒙着围巾,身上披着一件披风,披风下面是一件红红火火的连衣裙,手里还提了个手提包。
她每次来都是这身装束,看到他在,也不跟他打招呼,放下包,拉下围巾,露出两颊黄雀斑,解开披风,红色的连衣裙下面裹不住她那一身的疲惫。
他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在那里打着电话。
厂里的工人在车间里干得热火朝天,她走了一圈,看到打扫卫生的阿姨,便叫她跟她一起去种木薯。两人来到工厂南边的一块空地里,挖地,把备好的木薯杆埋到地里。她干得很卖力,如果可以,她想把所有的往事连同这些木薯一起种到地里,待到春暖花开时,长出一棵叫做希望的幼苗。站在这熟悉的土地上,往事一幕幕地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
十年前,她陪着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块灌木丛生的空地,他买下这块地以后,决定要在这里建厂房。由于资金有限,请不起工人的时候,他们便自己动手清理杂草及灌木。炎炎夏日,她拿锄头的手被磨掉了几层皮,挑砖用的肩膀又红又肿。那时他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肩,那眼神,是充满了爱与心疼的。她沉浸在其中,觉得那时的苦并不算苦,那时的累并没有那么累,她的心是蜜一样的甜。
经过努力,终于把厂房建好,然后就是招兵买马,他在外面跑业务,她在厂里管理生产。一年过去了,他们终于掘得了第一桶金。他在市区买了套房,终于在这个城市里有了一席之地。他说过要给她幸福的,等工厂走上了正轨后,他不想让她那么辛苦了,就在家里当全职太太,照顾好家和孩子。她听了他的话,走出了让她终生后悔的那一步。这几年,她总是在想,倘若放到现在让她选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一步的。
其实,她的故事与所有的原配一样,都是在不知不觉中遭到背叛的,在经历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后,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惫,还是无法挽回他的心。
有人说过:那些让人陷进去的,一开始总是美好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想起他看着她的眼神,她感到舍不得也放不下他。她天真地幻想着总有一天他在外面玩累了,还会回来的。
她不再跟他吵了。她拿着他给的钱到处去买动物来放生,晚上就去跳舞,她要让他觉得没了他,她也能活得很潇洒,却又暗地里调查他。
她知道他陪着那个狐狸精去医院了,他又买了一套新房,与那个狐狸精搬进去住了,她还知道,那个狐狸精又生下一个小狐狸精了……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离开她,却又没有丢下她,偶尔还会回到她这边,还会拿钱给她花。他正是这么一个自私而又虚伪的人,既然不爱了还装着负责任的样子。
她真的很讨厌他这一点,想起他,收获的只是一声叹息。红尘喧嚷,想留一颗清静的心真的好难。
他叫她帮他到地里拔一些木薯来,她明知他是带给狐狸精吃的,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拔了。当她转身出门的刹那,她听到他在她身后不屑地说了句:傻。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爱他爱到了极端呢?还是傻到了极致?难道说酒能醉一宿,这人真的能爱一生?当路越走越窄,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为何不懂得拐个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呢?
冬天终将过去,春天已经来临。那些曾经痛得要死的伤疤,在春风轻轻地吹拂下,终会一一抚平。一声霹雷,惊醒的不仅仅是冬眠的大地,还有那颗被爱蒙蔽了的心。
她终究是醒了,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