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不起,那些被我用淡漠以待的好人 ——不辜负旧时光
我生来就是一个不太讨喜的孩子,至少五岁以后就是。
其实也是有活泼过的,譬如刚从娘胎里出来没几年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害臊为何物,口齿不清地在众人面前咿咿呀呀地唱上一段豫剧,末了末了,还像容嬷嬷谄媚一样,把手娇滴滴地放在右胯,在哄笑声中大喊一句:谢谢大家!
那时候不管是到奶奶家还是姥姥家,总有一台十几寸的黑白小电视,永远都在播放着风靡乡间的《梨园春》,那时的《梨园春》还很地道,不像现在,什么味道都在变淡。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的心堵住了,小学之前,甚至更久以前。
还是有点怀念小时候,尽管孩童时自己的心比现在还苦,还累。
那时候确实有点笨蛋得不像话,也怯懦得不像话。
到现在还不懂现在农村还流传着的一个法则,那就是,姥姥姥爷一定要疼自己的孙子孙女比疼自己的外孙外孙女多很多,要不然的话,外孙的舅妈会跟自己的姥姥姥爷吵架。而这疼的不一样的方式包括很多种,譬如,有时候我这个外孙女就只能一边干看着我姥姥搂着自己的孙女摇啊摇,一边想着自己的奶奶会不会抱着我在空中摇啊摇。再比如,过年时的磕头钱是绝对不可以一样的,外孙的绝对要比孙子的要少,不然的话,可能又要面对传说当中那张妈妈和姨妈口中那张阴晴不定的美丽的脸。
我很幸运的是,我自己也有一个每天都早起给我做饭煮鸡蛋的奶奶。
由于在自己家里自由散漫惯了,觉得平常在自己家里奶奶盛的第一碗饭就是我的,另外我还比他们多了一个小碗,那小碗里有我一个人独享的,黄橙橙的一片或肉酥酥的一片,炒鸡蛋或“人造肉”。
所以过年到了姥爷家聚餐,闻了好久的香味,终于等到几盘菜上桌,大人们开始往餐桌上移动时,我也一个健步地移过去。没成想,被姥爷黑着脸骂了一顿,让我最为刻骨铭心的一句话:“没素质!”
我相信,当时的我肯定是一脸蒙圈,不解,恐慌,甚至还有委屈。
确实,姥姥家确实是个有童年阴影的地方。
我小的时候很蠢,舅舅家的堂姐和我同岁,于是每年聚在一起比身高,比成绩成了必须做的事情。身高当然比不过,当然,两人每年都还没有拿到奖状,于是我们两个女子都被大人在风中唾弃。当然在姥爷那辈心里还有个重男轻女的思想。
恰巧的是,堂弟他,从小就是学霸。
三年级的时候,在我妈呕心沥血的辅导下,我终于在期末后拿了一张“进步奖”,堂姐的手中空空如也,而堂弟拿了一张“优秀学生干部”。
姥姥说啊,你得奖纯粹是因为你妈妈教了你一年嘛,你姐又没人教她,而且看你堂弟——“优秀学生干部”,你的只是区区一个“进步奖”。
所以,看吧,我从小就不受姥姥家那边的人待见的。
有时我是真的认为一个人的脾气是生下来就定好的。
又或者,父母基因是一方面,从小成长的环境,又是一方面。
我爸爸和我一样是个闷葫芦,很小的时候,我真正能让我看到就安心的,就只有我妈妈一人。
我爸爸老是不搭理我,经常视我如空气。有一次妈妈和他吵架,他独自到楼顶上抽烟,我妈让我上楼去告诉我爸说我生病了,看看他的反应。
当我真的支支吾吾磨蹭着去完成妈妈给的任务后,谁知,我爸爸的反应竟然是:“没钱给你。”还真是,那时是家里穷得叮当响的时候。
奇怪的是,我开心地下了楼,去告诉妈妈我得到的答案,竟然有了一种轻快的感觉。毕竟,我是真的没有生病,再说,面对我爸爸真的好难,小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也不懂他那句话在当时看起来是有多么决绝。
不一会儿,他从楼上下来,我在离妈妈不远处的地方敲打板子,他观察了一会儿说:“这样像是有病的吗?”妈妈“噗嗤”一声笑了,然后他俩继续冷战。
我不确定如果他现在还在人世的话,我和他的关系是不是还会保持着表面的淡漠中含有一丝丝的关心对方的因素,我到底还是随了他的性子,不管怎样都在心里憋着。
记得他外出打工那一年,临近年末,我的期末成绩考得不错,妈妈要给在工地上的他打个电话。开篇是我,我其实很害怕他听到我会失落,所以请教妈妈,为了打个电话,整整彩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兴奋,忐忑,紧张之余,我充满更多的,是顾虑。
“如果我问你想我们吗,他说不想怎么办?”这个问题我至今还记忆尤新,至少问了我妈七八遍。
“他不会说的。”
“嗯……那他如果说呢?”
“他肯定想啊,都离开一年了,他肯定会想我家小堆堆(我弟)的啦!”哈哈,我妈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我的着重点在哪里,偏要让我着急。
“那他就说‘不想你们’,那该怎么办啊?”我一脸愁云,无奈地笑。一年不见,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那我就给你骂他!”终于,我妈是被我问烦了。
“那行吧。”
纠结了一会儿,我又开问了。
“他如果不关心我的成绩怎么办?”
“怎么会?”
“那如果我告诉他我得了九十七分,他说‘嗯嗯’怎么办?”
“那你还让你爸说什么啊?”
“不行,他一定得说‘好好好,好样的’。”
我妈:“……”
到后来终于磨磨蹭蹭地打了。我轻快地叫了一句“爸爸”。
然后就是那句练了上百遍的:“你想我们了没啊?”
“一定想了啊!”电话线那头是父亲绽开地笑,旋即就暖进了我的心里。
虽然我和我爸爸之间发生的让我铭记的场景并不多,虽然这件小事已经过了好久,但我在心里觉得我会一直记下去,我想,有一天我也会把满满的思念憋在心里直到溢出来,然后有些无奈地透露点自己最在意的。没办法,我到底是随了他,成了这世界上的第二个闷葫芦。
随后的路就有点孤独了。
有一次偶然读到一位作家把一个人的内心比作实物,才也是偶然发觉人的一生,原来是渐渐把自己封闭得越来越严实的过程。
童年时的心是用玻璃做的,外面的人看得见里面的一切,要想进来,那个锤子轻而易举就可以打开。
可是,原本封闭的我,心灵的进化程度在经历几件大事和历经几年小小的外界的浸泡后,变得异常之快。
玻璃是完整的,但是玻璃之后,就是一连串的碎裂和凝固。
我的心,从玻璃变成木头,再到铁门,最后进化到了防盗门。
说起来可笑是不是,我才只有十八岁。
有的人的心注定强大,他们豪放不羁,浩浩荡荡,和谁都投缘,一振臂挥毫,就有汇成海洋的力量支持,虽然,这些人真的付出了好多。
我这个呆子,好像只能做个一无是处的花瓶。
每天都在刷剧,每天都在做以自己为中心的事情,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思进取,苟延残喘地靠回忆过日子。
更可怕的是,我还有一颗近乎疯狂的,非常不合群的嫉妒心。而且更为可悲的是,自己在心里暗自憋着,在现实中不动声色地乱起一通,然后,懊悔一番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假想敌一样那么会坚持。
我无法做自己,只是沉浸在自己纠结无比的小闹剧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人生。
其实更多时候,我是沉默的。
刚进入陌生的环境,就与周围的人打成一片,我做不到。甚至,再过三个月,状况还是老样子。
好不容易才会与寝室的人,有一种相依相偎又有一种随时会崩塌的关系。
而与关系着我大学命运的辅导员和班主任,我却连单独的一句话都没说过。
真的要改改了。
胆小,怯懦,抗拒。原来我一直就是这么怂的一个人。
见到同班同学,就算擦面而过,如果对方没什么反应,就赶紧匆匆跑过,随时都装着自己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低头含胸,基本上成了我走路的一个标志。
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是的,夏白芜,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还记得初三那年,你和室友在心里较劲,午夜十二点,一个个早已体力不支,眼皮酸疼,却还是抵抗着寒冷,一直坚持坐在床上刷题,而你们旁边的灯,都因为缺电而发出了又弱又黄的光。
但似乎一个个都向圣斗士一样,永远地不知道疲倦,只要灯光还亮着,就一定要与室友死磕到底。就这样,一个个枯燥且身心俱疲的夜晚,整栋楼都是沙沙的写字声,呼吸都得掌握好分寸,生怕扰乱了这份黑暗给予的静谧。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我就是不要比别人早睡,虽然知道熬到半夜做练习题不仅不会提高解题能力反而会严重地降低学习效率,适得其反。
不知道那时是怎么了,在每天少得可怜的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里还要减去一个多小时的失眠时间,每天每晚地发困,尤其是在数学老师板书一黑板解题过程再站在讲台讲解时,潜意识里发疼的脑系统意识可能要被催眠,脑袋晃得找不着北,结果,一节课过去,题目没学会,各种资料上面是头脑因为休息而一点一点时写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文字和符号。
那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韧劲,其实做的都是无用功。
升入大学后,以为自己的一切都会解放了。
确实变得轻松很多,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极为薄弱的社交能力。不想接触新的事物,慢热得要命,看到同班男生就恨不得躲,很别扭,很造作。
最对不起的其实是刚开学进校担任我们班主任的学姐,对每个人都即有耐心,人也特别照顾其他人的情绪。
我一直觉得对别人好,事事都为别人思考的这种能力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
别人也,羡慕不来。
一个晚上,我对新来到的这个学校感到迷茫,到走廊的窗边站着,学姐来转宿舍,和小学妹们欢乐地聊着天,我一个人面对着整个陌生城市的黑漆漆的夜,心里空荡荡的,心里只想着学姐不要认出来我,聊完之后静静走掉就好,我听着背后学姐和女生们的笑语欢声,心里想着自己属于孤独的世界。
可没一会儿,学姐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继而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细致入微形容起学姐来绝对是不过分的,可是我频频的傻笑自己看起来都觉得很蠢的样子。
再有就是看到了学姐就装没看见,或者是在集体跟学姐打招呼的时候敷衍一句,学姐好。
一次全院联谊活动,我们班的表演节目的人比较少,学姐千般万般劝我,而我这个木头脸再三拒绝,换做别人一定会觉得尴尬和没面子的,学姐当时的脸却云淡风轻,弄得我倒心里忐忑了半天。
后来学姐没有做成我们班的班主任,失望之余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太好了,因为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更弱的一面,不想再给她添麻烦,更不想让她失望。
我把所有都曾在心里衍生出来的情愫全部埋藏在心底,绝不吐露。
一直以为,孤独自己受着,也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的。
我想错了。
内心可以孤独,但一定要善良。
善良不只是那些捐钱捐物,更重要的是体谅别人的善心。
我高兴自己在努力与实现的路上。
还是要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那些被我用冷漠以待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