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有的人,终究会失去(散文)
有的人,终究会失去?
心里跳出这行字时,刚好睁开眼睛。
昨夜的梦境仍清晰在眼前。我梦见自己去找一个同学,她住的地方好远啊,我一路跋涉,到处打听,终于见到了她居住的地方。那是一座造型独特的有点像纸片房一样的建筑,兀立在一片村寨拐弯的角落。梦里,我激动着向它奔去,可门上的把手竟然生锈了。我的呼唤在村子里回荡,却没有人应我。阳光已经从窗帘里钻进来了,爬到了床上,有极细的微尘在热闹着,但我的心却像掉进池塘里一样,冰冷,湿凉。
我知道,我的梦从来不说假话。这是我在想那位朋友了。梦境里的激动和失落,像一幅对比鲜明的画,黑白分明,线条硬朗,廖廖几笔,勾勒出被雪藏的过去。确乎的,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同学了。忙碌的生活,冗重的日子,麻木的心态,像冰冷巨大的火车轮,呼啸向前,而那些曾有的愿望和梦想呢,就被远远地遗弃在荒郊野外,顾不上了。只是梦姑娘的记性可好着,她从来不会忽略我的每一起心,每一动念。就像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夜晚,它以这样奇异而独特的方式提醒我:你是曾想见她的,只是,你没有如愿。我的心里,一阵难以言说的惆怅在蔓延。
我想起了她,那个青葱校园里一同成长的她。“恰同学少华,风华正茂”,她是文学社社长,我是副社长。我们一块采风,一块写文,一块参加各种比赛,她学摄影,我学书法,她文艺范,我癫狂范,她能容忍得了我没心没肺,打鸡血的性格,也能在我情绪一落千丈时给我最需要的安慰和支持。我们为了售票员多收的两块钱,静坐示威不下车,来来回回跟中巴跑了几个来回;我们一同扯蕨,拿到小卖部炒腊肉,调济枯得没油的生活;我们到新来的实习老师的宿舍里畅享书香。她带各种家乡美食来和我分享,而我,也会借笔借书甚至借衣服给她,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春天的紫云英花海里,留下我们欢笑的足迹,柳溪河畔,有我们背靠背读诗的身影,大乘山顶,回荡着两个疯子一般呼喊的声音,还有停电的寝室里,我们打着手电一块看小说。哦,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好一辈子的,我以为,有了她,未来的日子,永远都是精彩的篇章。可是,毕业后,一切都变了,而且变得有些让我措手不及。跟她联系,电话里传来匆忙挂掉后的忙音,联系渐渐稀疏,到最后,我觉得自己就像那大雪前掉光最后一片树叶的老树,剩了光秃的枝桠,在萧瑟的天幕下孤单。
毕业十五年聚会,我们发动同学四处都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原来,她不仅仅是断了和我的联系。在众人举杯欢庆、高歌庆祝的时候,我想着她,想着她曾经的梦想:我想要当新华社记者!我想着她写字的模样,一笔一画呀,那个认真的劲儿;我还想着她送给我的艺术照,齐耳的乌发,迷人的小酒窝,长长眼睫毛下那含笑的眼。故友啊,都到哪去了?岁月有那么残酷吗,可以消平我们之间所有交往的痕迹,以至疏离到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是纷扬的时光的大雪,湮没了我们青春的脚印还是你遭遇了什么坎坷,不想与人诉说?那个永远是忙音的电话号码,那些我们过去的合影,那毕业的赠言,那我们共同编辑的《心之桥》报,那泛黄的你为我修改的方格稿纸,到最后,都成为在时光里静默尘封的事物。
我知道,我失去她了,但我不肯承认。我想象过很多种见她时的情景,是拥抱,是欢呼,还是相对无言,抑或尴尬?我不信,她会丢了她热爱的文学和曾经热血的梦想。我坚信无论如何,她是记得我的,是记得我们走过的路的,是记得那些我们共度过的青春欢畅的时光的。可是,她还是这样静默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像一条河流流过,像一阵风吹过,像一场雪来过。只是当梦境这样执着地提醒我时,心里的惆怅,还是这样没有来由地汹涌。
也许,失去和没有失去,都不重要了。人这一辈子,有多少际遇是长久呢?连最最挚爱的父母子女,都不过是一场人间短暂的缘聚,那么,便放下吧。重要的是,我依然相信着,相信她一定会过得好好的,生活在安静的属于她自己的空间里,把远方和诗写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