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变脸术
我钦佩川剧中变幻莫测、技艺高超的变脸术。那是历代川剧艺人共同创造并传承下来的艺术瑰宝。大体有“抹脸”“吹脸”“扯脸”三种手法。“抹脸”是将化妆油彩涂在脸的某一特定部位上,到时用手往脸上一抹,便可变成另外一种脸色。“吹脸”只适合于粉末状的化妆品,如金粉、墨粉、银粉等等。“扯脸”是比较复杂的一种变脸方法。事前将脸谱画在一张一张的绸子上,剪好形状,每张脸谱上都系一把丝线,再一张一张地贴在脸上。丝线则系在衣服的某一个顺手而又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如腰带上之类。随剧情的进展,在舞蹈动作的掩护下,一张一张地将它扯下来。掌握这个独门艺术的绝妙的技巧,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是艺人用真情实感尽其所能的表达。让人惊叹并钦佩。
我也钦佩生活中某些人熟练操控的“变脸术”,与川剧中的变脸术相比也毫不逊色。同样是丰富多样、花样繁多,极富戏剧性。能够自由操控变脸术的人,一定拥有超强灵活运转的大脑系统。世界有多么宽广,他就有多么宽广,科技有多么发达,他就有多么发达。大脑硬盘储存着自己需要的各种“变脸术”程序。每个程序都是精心设计,无可挑剔,甚至让人惊叹。
早上起来,开始了他一整天的“变脸术”程序。出门如若遇到邻居,面无表情打招呼,不疼不痒应付一下。与居住多年的邻居擦肩而过,显然没有携带任何感情色彩。到达单位,遇到下级或者没有背景的普通同事,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甚至将他们视若空气。说话吆五喝六,一幅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唏嘘不已。总爱有事没事找个借口,跑到领导那里低头哈腰,满脸勉强地堆着横竖拥挤的假笑,僵硬的面庞难以承受,让人看着也很别扭。尽量去理解他的不容易吧,“变脸术”的应用,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开始办公,如前来办理事情的是一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说话也不太好听的女人。他便是一脸严肃,低头“认真”翻看资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把材料都准备好了再来”,一句话将其打发走。没有一会儿功夫,被赶走好几个情况类似的人。可是,当一个美丽动人、婀娜身姿、面带桃花、说话温柔的女人带着香味飘进来时,他很显然立马来了精神,快要到了中午的困意猛然全无。抬起头用和蔼的目光慢慢地看着,和颜悦色,语速和语调顿时充满了耐心,“这个是这样填写,那个是那样的情况,明白了吗?这样做就可以了……”
应酬时候如遇富豪、权贵,酒桌上洒满他的笑,如刚刚绽放的鲜花一样灿烂,一直保持假笑,甚至别人看起来他的面皮都疼。阿谀奉承的话一套一套,脑子超级灵活地运用着各种“变脸”程序。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认识这样的一位大姐。如果有人去找她,一定满脸堆着不同程度、不同花样的假笑。初识的人看起来,会认为她那么热情、友好,心里顿时充满了暖意,以为她是一个超级热心人。对于熟知、了解她的人,心里都明白,她的笑是浮在尘埃之上的,浮在权势和金钱之上的笑。
某日,遇到她正接电话谈事情,一改平常说话语调,温柔地与对方耐心地谈着话。说了好半天,极富友好和关心,在电话这边呵呵假笑个不停。等谈话结束,电话挂了之后,她便立刻晴转多云,刚才的假笑立刻变成怒容,骂骂咧咧起来。原来,她以为对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领导,说了半天话才了解到,其实是没什么权势的一般干部。变脸之迅速,真是让人汗颜。
如果遇到一个不起眼的人,从衣着来看就很普通,甚至很贫穷的样子,前来和她打听事情,她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然后,撇着嘴把人糊弄走。她还会一副厌烦的表情,不依不饶数落人家半天的不是。无论她是什么表情,无论用了怎么样的“变脸术”,似乎都是正常、正确的。别人都是无理的。
我所钦佩的这种种的“变脸术”,却只有观看的份,这样的“变脸术”,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高难度技术。看着都会觉得累。我还是省心一些吧,老老实实做简单真实的自己。即使,永远是一副简单、剔透的愚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