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与黑
　　
　　 都拿自己当好人，不知道坏事谁干的，
　　 吵架的人那么多，
　　 错那么多，
　　 错了，就得碎。
　　 茶杯碎了，
　　 板凳桌子碎了，
　　 家和国，整个民族跟着碎，
　　 枪炮声激烈，蓝天下的和平鸽，
　　 飞不高，也飞不远，
　　 有人带着整编师作筹码，和上帝合伙做生意，
　　 给这个世界放点药，放点儿泪，
　　 天堂的路不算远，
　　 你若信了，圣经里放下所有的罪都可以赦免。
　　 道理讲给乖的人听，
　　 向着道理相反的方向，往往都能受益
　　
　　
　　 【二】险境
　　
　　 总有上不去的台阶，
　　 陡成悬崖，周围的树木人群无限放大，
　　 我甘愿小下去，
　　 一阵风就能吹远，远到脱离某种制度，
　　 像野草溜进低谷，
　　 与蝈蝈，萤火虫在局外组成小联邦。
　　 我们在地球上吹小曲，
　　 坐于阳光家门口，一扭头就看见自己，
　　 偶尔也用一些大词，
　　 低眉闭目，群峰渐次矮下去，
　　 极度危险，孤峰之上，我竟浑然不知。
　　
　　
　　 【三】声声慢
　　
　　 不喜欢格林威治标准，
　　 也不用北京的，我爱把时间戴在手臂上，
　　 在老家的山路上晃来晃去。
　　
　　 前面的人走得那么急，
　　 甩下荒山野岭，甩掉尚未用完的季节，
　　 连慈悲都来不及，
　　 快速旋转的地球，把银河甩到天上。
　　
　　 我成熟得要慢一些，
　　 等等影子，等一等故乡，
　　 人间天黑的时候，我依然还亮着。
　　
　　 比我更慢的，是这些风化的石头，
　　 追风的人离开后，
　　 才慢慢转过身，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四】草木一生
　　
　　 小草把理想用完了，
　　 从海角到天涯，花了一年时间，
　　 它在篝火中暖暖身子，又回到春天。
　　 我比小草高一点点，
　　 自诩为树，壮年时遭砍伐，
　　 被运送下山，
　　 靠想象力活成门窗、桌椅，
　　 以及寺庙的柱子，
　　 惨的时候被捣成纸浆，
　　 给成千上万的蚂蚁做了温床，
　　 都死了好多年，这些事竟还没做完。
　　
　　
　　 【五】提前下车
　　
　　 山道弯弯，分不清干道和歧路，
　　 云朵一次次分手，小鸟鸣叫在不同的枝头，
　　 白玉兰在窗前呼啸而过，
　　 我上车忘记为自己投保，总是提前下车。
　　 天上的雁阵、草原上的羊群，
　　 大部分都死在迁徙中。
　　 蒲公英的脚步，连大海都挡不住，
　　 我把自己从一处搬到另一处，
　　 一起上车的鱼儿，
　　 游着游着就进入了另一条河流，
　　 站台一个挨着一个，
　　 没有哪条路能一走到底，很多人都没记住，
　　 换乘，换路，换同伴，
　　 诱惑太多，借口太多
　　 每次都要把自己换成另外一个人。
　　
　　
　　 【六】行走的碑
　　
　　 一路之上，我看见众多的后背，
　　 铁板的身段，像满山奔跑的石碑，
　　 车流，人流。意识流，前赴后继的雨点，
　　 都赶到了时间的前面。
　　 我来不及回头看，
　　 风在劲吹，大于理想的力道，
　　 波浪一边倒，小草弯腰，
　　 落叶张开翅膀，秋天远远的甩在后面，
　　 我们急于走向未来，
　　 离弦之箭，飞出生活之外，
　　 机械的脚步，疲惫的钟摆，
　　 都已失去生命特征，谁也停不下来，
　　 身后的火车紧追不舍，
　　 托运的记忆，踩痛我的脚后跟，
　　 多年没有抬头看月亮了，
　　 多年没见到众生的脸。
　　
　　
　　 【七】闲棋
　　
　　 坐在远处的山坡上，
　　 远到尘世之外，与青山对弈，
　　 头顶上的天空又高出几分。
　　
　　 落子无悔，伤疤找到准确的位置，
　　 流水是后来的，
　　 树上挂着的浆果是新添加的。
　　
　　 风不守秩序，它来来回回地邀请我，
　　 拉着我与生俱来的野心，
　　 绕开冬天，白云被吹到了另一个山顶。
　　
　　 其实这些都是闲棋，
　　 往返搬运，我有被风撕裂的危险，
　　 每一步都可能破局，每一步都被带走几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