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包头工地上，又结交了一方人物：河南老乡。
　　 初始，我问他，你姓甚名谁？
　　 他吭哧吭哧半晌，都憋红了脸，最后，才难为情地答，你还是叫俺河南老乡吧。说完，竟露出一脸的歉意来。仿佛他那姓氏，比国家机密还重要。
　　 见问不出么家，也只得由他。更加放心大胆地“河南老乡河南老乡”地叫。河南老乡呢？听见叫声，也是满心欢喜地应答。仿佛这“河南老乡”才是他真正的姓氏名讳。而河南老乡叫我们，却不加带姓氏。而是老乡老乡地叫。搞得我们这个工地都成河南老乡家工地了。
　　 肖包头听见了，笑骂道，个狗日的，这还是不是在湖北呀？么到了河南老乡家去了？一屋子的老乡啊？
　　 引来满工地的大工小工哈哈大笑。这一笑，倒是驱散了人们的疲乏。那做事的劲头就更足了。
　　 工地上竟出现个奇怪的现象：都不愿意跟河南老乡做小工。肖包头逼急了，那小工把泥桶一放，没好气地说，你郎真要我去，我宁可今天请假休息都可得的。肖包头不解，不信邪地说，我来。看有个么鬼？可还不到一个钟头，肖包头自个也呸呸地跑开了。边跑口里还边滴咕，个狗日的么味呀？这难闻？
　　 正在拌灰的汪姓小工停下手里的活计，笑呵呵地说，他老不洗澡呗，不蛮难闻啦？我还说过他几回吔。
　　 我问，你郎么晓得呀？
　　 汪姓小工还是笑呵呵地答，他住在我隔壁呗，我不晓得呀。说完，又埋头拌灰去了。
　　 引得之前吃过亏的小工们哈哈大笑。其中有个小工打趣道，你郎说我们的呢？你郎去嘚？你郎今日要能坚持一天了，我今日的工钱不要了。送你郎打酒喝。买烟抽。其他小工也纷纷响应，我们也不要。我们也不要。
　　 肖包头跑出老远，淘换完脏腑里的气味后，才笑吟吟地走过来，说了句大实话，个狗日的，是蛮难闻。又走了几步，隔了两三米，看着正在那里叮叮当当敲打砖头的河南老乡，说，河南老乡，你洗下嘚，这难闻。
　　 河南老乡放下瓦刀，搓着双手，吭哧吭哧半晌，显出一脸的难色。最后，一抹双脸，吭哧吭哧说道，俺……俺们哪些不兴洗澡。说完，竟显出一脸的惶恐。好象触犯了么禁忌样。
　　 肖包头又笑着说，再不洗，没得哪个跟着做小工，等你自提自做，累死你。
　　 河南老乡听完，也不恼，拿起瓦刀，擦去上面的泥灰，笑着说，那你不能说俺砖做少了？说完，竟露出一脸的期待。
　　 看来，这河南老乡也是个非凡人物。内心，远不象外表那样木讷。内心，丰富着咧。
　　 肖包头却不接话，扫视一圈，见我正欲下楼，肖包头眼睛一亮，大声喊道：汪老师啊。
　　 我停住脚步，扭转头，看着肖包头。
　　 肖包头笑笑，继续说道，今日的料子可以不备了。你来跟河南老乡做小工。
　　 我二话不说，放下扁担就走过来了。心想，这做小工比那负重上下楼梯要轻松多了。为么家推脱？
　　 肖包头见我做得认真，又站了会儿，径直下楼去了。
　　 说实话，河南老乡身上的气味，真难闻。闻一点都想呕吐。我也想一走了之。可一想到那负重上下楼梯的滋味，还是忍耐住了。渐渐的，还摸出点门道出来了。只要不是站在河南老乡的上风，亦或是隔一米五，那气味就闻不到了。有了这个新发现，我也不象以往那样难受了。砖，灰摆上跳板，又匆匆逃离。这样，也就脱离了气味的熏陶。人也变得轻松多了。
　　 从此，我不再备料。专一为河南老乡做小工。
　　 河南老乡呢？却一刻不停地在那里叮叮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