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恋的气味,静静地守候
我非常喜欢夫人身上的那种气味。
还是结婚不久的时候,我曾问她:“我是什么气味?”
她笑着说:“男人的汗臭味。”
我有些震惊地说:“那你一定很烦我吧。”
她又笑笑说:“你看我烦你吗?”
我感受得到,她非但不烦我,而且很喜欢和我亲近,于是有些不解地说:“难道你喜欢汗臭味?”
她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傻瓜,我们是气味相投啊。”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原来我们是两个沆瀣一气的坏蛋。”
“是呀,大男大女黑天白天在一起厮混,不是坏蛋是什么。”
“哈哈哈,天造地设的一对。”
笑过之后她说:“其实,如果我们认真想想,不是气味相投的男女,能成为美满夫妻吗?”
我接过话:“如果我们抛去气味相投的贬义,它本来就指性格、志趣相合吗,这应该是美满夫妻的重要条件。至于沆瀣一气的典故,本来是指唐朝崔瀣参加科举考试,考官崔沆录取了他。因为沆瀣是一个词,指夜间水汽,而他们两个人的名合起来,正好就是沆瀣一词,于是有人嘲笑‘座主门生,沆瀣一气’。它本来并没有什么贬义,后来演化成成语‘沆瀣一气’,就成了臭味相投的贬义词。实际上,沆瀣一气指的是一种选择,是考官对考生的选择,夫妻也是一种选择的结果,于是就沆瀣一气了。”
“哈哈哈,你这是成语词义新解呀。不过,就气味相投的字面意义考虑,也是美满夫妻的重要条件。如果彼此不喜欢对方的气味,能愿意亲近吗?一对不愿意亲近的男女怎么可能成为美满夫妻呢?”
我又接过话:“那就是说,你真喜欢我的汗臭味了。”
她装作无可奈何地说:“有什么办法,屎壳郎落在了牛粪上——”我们俩几乎同时说出了下半句,“气味相投。”
夫人是那种知识分子类型,从来不化妆,只是搽一点无味的护肤品。所以,她所散发的气味,是纯粹的肌肤气味。
说来可笑,我们结婚时,首先让我着迷的就是夫人肌肤的气味,应该说是那种青春气味吧。准确说有两种气味,一种是经常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麝香味,这种气味令人陶醉,又令人镇静,只要嗅到这种味,心就会沉静下来,会令人闭目体味。记得那时我喜欢和她相拥而卧,因为嗅到那种味道,我就会闭起眼睛,很快入睡了。还有一种类似黄瓜的清新气味,这种气味和前一种气味的效果截然不同,是一种令人不安分,令人兴奋的气味。我们吃黄瓜时,那种清新气味是令人淡定的。为什么体味的清新却令人躁动呢?
记得一位领导曾说我天生就是个研究型人才。当然,我不是什么人才。不过应该承认,我很注意观察,对于不清楚的事物喜欢探究,与自己切身的事当然不会放手了。我终于弄明白了这不同气味的产生及其原因,那淡淡的麝香味,是纯粹的肌肤之味,而那种清新气味,是内分泌所产生的气味。这应该是造物主的有意安排。
而且,这种气味是在变化着的。
当夫人生了孩子,奶香味和孩子身上的那种混合气味就掩盖了麝香味,那应该是母亲的气味吧。当孩子断奶后,母亲的气味逐渐减弱,但是,奶香味再也没有彻底消失。淡淡的麝香味和更淡的奶香味混合,是融妻子和母亲于一体的气味了。
孩子的气味也是一种催化剂,似乎一夜之间就令一对青年男女成熟了。已为人母的妻子更加婉约和贤淑,已为人父的丈夫也多了一份彬彬和儒雅。告别了无拘无束的癫狂,也没有了那种为了表达心中的欢喜,不知道如何说是好的语无伦次的甜言蜜语。
当夫人主厨之后,每当我回家时,常常是刚刚走进楼道,就闻到了清炒辣椒,或是红烧鸡块,或是酱牛肉的气味,于是在心里想,到家了。
刚刚走到家门口,夫人已经打开门在那恭候,这对于我始终是个迷,她凭什么判断是我走到家门口了呢?
进门后,她随手关上门,习惯性的回身与我相拥,我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油烟气味。这气味已经掩盖了她那种诱人的令我陶醉的肤香。只有当她脱去了围裙和罩衫,才能嗅到那淡淡的幽香。
我常常想,这就是家的气味吧。
伴随着这种气味走入中年之后,孩子已经离开了父母,家中是个二人世界了,夫妻间有了随意浪漫的自由空间。事实并非如此,却没有了青年时期那种躁动,那种欢天喜地的张狂,就像冲泡的毛尖或铁观音沉入杯底,多了一份沉稳和宁静。在懒散中散发一种自由自在和优雅。那是一种沉静的会心的浪漫,是一种生命与爱的静静守候。
那种浸润着生命与爱的气味,已经积淀在心底,成了生命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