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梦游记(散文)
醉酒之后,难免犯困贪睡,觉多了总爱起梦,而那些梦是如此的清晰逼真,令我嗔目结舌,无法相信。迷迷糊糊中一下子惊醒过来,头脑中一片空白,狠狠咬着舌头,疼遍了我浑身的每一根汗毛,冷汗打湿了床单,那分明是鲜红的血液,粘着我的身体,在沼泽里挣扎,越陷越深……
牛
我实在太累了,跪在地上起不来,大口的倒气,坚硬的石头把我的膝盖硌得生疼。酷热的夏天,细风吹来对于人来说是如此的温馨惬意,而对于我来说,那是无数的针刺扎我的全身,因为我是一头被剥了皮的牛,一滴一滴的血砸在地上,这爆裂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每一声都让我震耳欲聋,可我又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美妙,至少证明我还活着……
我必须站起来继续向前走。我的父母在前面走着,他们无法等我,身上的重物压得他们喘不过来气,稍一休息,皮鞭就会暴风骤雨般地抽打在身上,他们不畏惧疼痛,多么希望我还能跟随他们的脚步,继续活着一起往前走。
我开始颤抖着挪动脚步,在经过人潮汹涌的集市时,我彻底绝望了,我看到了在冰冷的铁架上,一副牛的骨架挂在上面,像冬夜里的雪,被月光照得惨白。屠夫把手里的刀磨得锃亮,用锋利的刀熟练的肢解着我的同类,完整的一张皮悬在空中,肉和骨头摆在案板上任人挑选。人们赞叹的呼喊着,佩服屠夫的刀功,那些人总还觉得没看过瘾,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正在这时,所有人一起回头盯着我冷笑,全部声音都消失了。时至今日,只要我一想到“庖丁解牛”这个词,就让我不寒而栗。
熊
走进院子最南侧的屋子,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随之可见的是我被“囚”在铁笼里。看见陌生人进来,我开始躁动,在笼子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吼叫,随后就用头不停地撞击着铁笼子。
是夜,三更时分,我展转难寐。山风的呜咽,恐怖的叫声,让我悲泣,既痛苦又绝望。恰在此时,我仿佛听到门上有轻轻的动静,“咯吱,咯吱”,同时还伴着粗重的呼吸。我无法翻身,低吟了几声,那边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任何声音。我身躯蜷作一团,毛鬓如杂草失去了光泽。还记得当初,他们在我藏身的地方,俯下身,一把就抓住了我,粗暴地从里面用力地往外拖着,他们把我的四只腿对足绑定,用一只粗长的棍子穿起来抬走了。我仰着的头颅弯过来无助地望着天空,我可怜的泪水闪烁着像夜晚迷失的星光。
然后几个表情麻木的人把我固定,在那钢兜肚两侧勒紧了绳索,经过一个特制的滑轮,他们齐喊了声“嗨!”我身上的钢兜肚渐渐地收缩着收缩着。突然,我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喊:“呜……!”那简直不是从我喉咙里发出的吼叫,那是变了形的生不如死的呐喊,我拼命仰着头痛苦地瞪圆了眼睛,在有限的空间蹬抓着地面,发出“滋拉,滋拉”地刺耳声响,瞬间,我腹下的钢管里“滴答,滴答”地流出了碧绿色的液体。他们慢慢松开绳子,接着拉起下一只熊,重复刚才的动作,又是一个声嘶力竭的悲鸣。我的眼泪瞬时淌下来,咬紧了牙齿,躬起了身体去承受着无休止的痛苦。
就在此时,一个异常震撼的情景出现了,只见另一个笼子里的一只大熊嘶叫了一声,竟然用那巨掌一点点地撑开了拇指般粗的铁笼子,蹦了出来。吓得他们四下逃窜,可它没有去进行攻击,飞快地蹦到了一只小熊的跟前,用那笨拙的巨掌去解那粗粗的链子,可怎么也解不开,它只好亲吻着小熊,勉强地把它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用舌头慈爱地舔去小熊的泪水,悲戚地叫着去抚慰自己亲爱的孩子。小熊也呜咽着,求妈妈救救自己。 突然,大熊狂叫着,用自己的巨掌狠狠地掐住小熊的脖子,吼叫着用尽力气掐着,掐着......直到小熊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来,它才松开了自己的巨掌,它看着已经死去的孩子,它哀鸣着,先是撕咬着自己的毛发,接着一把拽下了身上的钢兜肚,那钢管带着半个胆囊飞了出来,肚子上的毛皮顿时被鲜血染红了,汩汩的流淌着殷红的血液,只见它大叫一声,疯了似的向墙壁撞去,“砰!”墙壁轰然倒塌了。
我从梦中惊醒,记得《本草纲目》里有一剂药方:熊胆,苦入心,寒胜热,手少阴、厥阴、足阳明经药也。故能凉心平肝杀虫,为惊痫疰忤、翳障疳痔、虫牙蛔痛之剂焉。
鸟
并非天黑,是无数个我抖着翅膀飞起来汇聚在空中,遮天蔽日。人类说,它们的数量惊人,是绝对不会灭亡的,而就在不久前,最后一个我,在油污浸染,腐烂恶臭的泥滩里,死去了。《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中记载:“无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
我始终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而当我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看着周围所上演的一幕幕血淋淋的人间悲剧,我才如梦初醒,因为现实如此。
我宁可一辈子不睡觉,也绝不再做这样的梦。
这段文字,是点睛之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