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散文)
三毛说,她流浪如果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山涧清流的小溪、宽阔的草原,那就不必去也罢。
读到这句话时,我纳闷,三毛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流浪,为的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大胡子荷西的故乡西班牙,遍地是。原来三毛流浪是为了荷西,为了爱情,为了她心中的天堂。
女人拥有了爱情,就是到了天堂。
女人为了梦中的橄榄树能绿意盈盈,能长盛不衰,会掏心掏肺,会不顾一切,哪怕是锦衣换素食,哪怕是飞蛾去扑火,哪怕是为他去死,哪怕……
荷西工作的地方离家远,三毛每天下午开三个小时的车去接荷西下班,一个女人,独自一人开车,每天。那可是在沙漠里行车,随时都有被龙卷风吞没的危险。
荷西要去另一个岛上,那里荒凉苦寒,三毛二话不说,卷了行李,拿了箱,弃了温馨,舍了家,义无反顾地陪荷西去岛上生活,一个咯噔都没打。
多么决裂,多么坚定,像六月的玫瑰,开得肆意,开得荼靡,为什么那么不管不顾地开,一定是遇到了最好的季节,像一江的春水,向着东流,只向着东流,为什么头也不回?一定是前面有最美的风景。
贾宝玉说,女子都是水做的。可三毛的优柔呢?温婉呢?没了,都没了。为了爱情,一条路要走到黑,你走到哪里里,我就跟你到哪里,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荒凉苦寒又算得了什么,命都不要了,就要我的荷西,就一个荷西就足够了,足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舒婷是这样说的,三毛却是这样做的。
张爱玲也是这样做的。胡兰成就是她的橄榄树,梦中的橄榄树。为了心中的橄榄树,她日日守护,岁岁打理,浇水拭叶,捉虫剪枝。胡兰成说,她穿旗袍最能穿出旗袍的风韵,她就穿旗袍,红的、紫的、碎花的、单色的,一件又一件,一条又一条。女为悦己者容,巧妆黛眉只为君,只为君。
“见了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都变成尘埃了,还欢喜?
后来胡兰成离开她了,不再有爱了,她还对他说:“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人家都不爱你了,还说这话?
他生活窘迫时,她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稿费,这稿费可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那上面密集着她的汗水,还有心血啊!
真是傻女人!傻!女人真正爱了,智商都是零。以为,只要自己捧出一颗心、端出满腔情,梦中的橄榄树就会茂盛,就会常青,可她忘了树喜阳,也喜新。
张爱玲心中的橄榄树总归是枯了、萎了。
宋庆龄为了梦中的橄榄树又何尝不是这样?
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流亡日本,宋庆龄接替父亲和姐姐的工作,担任孙中山的秘书,马前鞍后,生活起居,无微不至。宋庆龄是一剂良药,医治了先生内心的创伤、流亡的孤寂。她爱上了他,要以身相许,那时,她二十二岁,他四十九岁,可年龄怎能是不在一起的理由?父母的“软禁”又怎能关住一颗要飞翔的心?对你的情已经是烈火了,已经是洪流了,已经是脱缰的野马了,怎么能说灭就灭得了?说挡就挡得住?说停就停得下?
她不顾了,什么都顾不了,逃离,一个人,赴东京,与他成婚。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跨过年龄,冲破世俗,冒着失去亲情的可能,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呢?是爱情的一双大手在推着,前方就是橄榄树,梦中的橄榄树。那绿是召唤、是蛊惑,那枝叶在伸出臂膀,她要投入他的怀抱,不能等了,一分钟都不能。
赵一荻曾在《新生命》一书中写道:“为什么才肯舍己,只有为了爱情,只有。”
在众多的树里,她望见了他,那棵挺拔的橄榄树,那棵生机盎然的橄榄树,她刹那惊鸿,清水明月,山风浩荡,皆在刹那。
他对她说,他有妻于凤至,她只能以秘书、小姐称之,她点点头接受,欣然,还激动。她无名无份,矢志不渝地安营扎寨,陪着他,一陪就是三十年,直到她五十四岁时,才有了“张夫人”这个头衔。
做不了它旁边的树,就做一棵草吧,只要是它的旁边,就好。日里看着它,夜里守着它,分秒守护,片刻不离。名分是个什么东西?心绑在一起,灵魂相容,才是最好的名分。
张学良对自己做过这样的总结,他说,他平生无憾事,唯一爱女人。
我读到这句话时,我替赵一荻担心,她当年就没有过这样的担心吗?一个掉进爱河里的女人,早就被淹得一塌糊涂了,一塌糊涂了。
女友,北方人,继承北方的特点,顿顿是面食:擀面、拉面、揪片、猫耳朵,样样爱吃,天天吃不败。上学时,吃食堂,一遇到米饭就皱眉,就叫嚷,把饭盒一放,那火在饭盒上噼里啪啦,四下里燃,不吃了,不吃了。
我们曾戏虐她,将来你嫁到南方,看不把你饿死。这话还真成真了,她果然嫁给了南方人。
二十年后,我们聚会,席间,我们点主食,刚一开口,她就迫不及待说要米饭,大家愕然!她说,他爱吃,我便跟着吃,现在居然顿顿离不开了。
爱他所爱,为他改变。
女友,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改变了几乎不可能改变的习惯。爱情面前,没有不可能的。
还有一女友,从结婚到现在,一直梳长发。短发流行时,我们蛊惑她,她说,他喜欢长发;烫发流行时,我们劝她烫发,她说,他不喜欢女人烫发。
因为他的一句话,她放弃了尝试;因为他的不喜欢,她也跟着不喜欢。我只长发,只长发,长发飘飘为君留,他不喜欢,我又梳给谁看?
一切都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