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凌凌的故乡
老家地处赣中北,濒临鄱阳湖,是一个三面环山三面环水的江南小村庄。赣中的一条重要河流——信江,从村北擦村而过,春涨冬落,周而复始,川流不息。
正是因为有了信江的重要水源,才衍生了家乡的大湖小泊,小河溪流。村前就有一口湖,叫前头湖。像一个平卧的鱼钩环绕着村庄,湖畔垂柳依依。每到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节,“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轻风拂过,湖面微波涟涟,柳絮纷纷扬扬飘落在水面上,引得小鱼儿兴奋不已,一会追逐,一会啄食。
村后也是一口湖,叫背后湖。面积是前头湖的四五倍,呈葫芦状,南尖北钝,东面与村庄紧紧相依,北面与信江仅隔一条宽阔的圩堤,西南依势而上是层层梯田、山岭。雨水过后,环背后湖的大龙山、千里山、鹿角岭、西门岭上的泉眼浸润了,条条小溪便活泛了起来,于是背后湖也就丰盈了,波光潋艳,冰绿清凌,加上湖畔浅处点缀着点点羞涩的浮萍,仿佛故乡少女般的清纯。
记忆中的故乡,让我在梦中无数次亲近。自从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离开故乡开始异地他乡的打工生涯以来,对故乡的印象就日渐疏淡了。几年才回一次老家,却都是在腊月年关时节,因此,见到的故乡也是灰滞枯竭的。此时信江水已一落千丈,江底灰白的沙滩清晰可见;前头湖和背后湖也因为养鱼人排干了水起鱼,裸露着黑腻的淤泥,衬映着田野尽头萧瑟的山岭,天空愈显得高远而凛冽。归也匆匆,回也匆匆,冬天的故乡终究难以在梦中成影。梦里的故乡依然是水天相映的,清凌的曼姿。
去年四月,我因有事请假回了一次老家。我终于又见到了我恋人般的故乡。
漫步在背后湖的圩堤上,闻着堤坡上碧绿的青草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味道。堤外的信江清绿而深邃,缓缓地流动着,从容不迫又势力千钧;晌午的背后湖微波涟漪,金光闪闪。在湖的西北角,有着大片的湖汊,其中稚荷田田似小船,逐怒涛而不覆,凌浪尖自逍遥;似华盖,雨来酿珠晴则扶风,观之润眼,嗅之润肺;出水芙蓉朵朵,若蓬莱仙子不染尘缘;藻萍星星点点巧布天象;梯田里的禾苗正搭鹊桥儿,墨绿清新令人心爱不禁;徐徐的南风不时从千里山的山坳里送来几声布谷鸟的呼唤声……处处充满了自然与和谐。
四月的田野鲜有人影,一是此时正值农闲时节,二是现在科技发达,除草剂一喷,杂草尽除,农民自然不用再苦役其间了。就在湖的西北角,几阶梯田之上有一片古老的林子。面积虽然不大,但里面古木参天,藤蔓缠结;荆棘横出,灌槿拥簇。由于现在几乎无人去涉足,林子已然成了鸟的天堂。远远的望见树冠之上白鹭翻飞,此起彼落,聒噪声不绝于耳,使得宁静而空旷的田野频添了几分生机。回首眺望村庄,但见楼房林立,鸡犬相闻,已不再是昔日单调的青砖碧瓦图了。国家的“以工代赈”工程,更使得山村从此告别了泥泞的土路,水泥路村村相通,出行越来越方便了。
虽然还不到游泳的季节,午后三四点时分,我还是下到了信江之中。清凉的江水裹拥着肌肤,立即便感受到一种透彻心底的痛快。缓慢游到江心,江面空无一物,唯水天与我同在。我摒住呼吸,任由身体慢慢下沉,眼前越来越黑,江水越来越冷,世界越来越静,直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蓦然产生又像触电般传偏全身时,才猛地一蹬水跃将出来。那种重回人世的感觉让人激动不已。此次行程虽然短暂,但能到信江一游倒也不枉此行,但不知下次畅游信江,亲近我那恋人般的故乡要到何年何月?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人人都有故乡,或细腻或粗犷,或富有或贫穷,都是养育我们的热土,还有那恩情似海的亲人们,才是游子心底永远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