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石井村
　　
　　 母亲的村庄，一座遥而可及的大山
　　 多么伟岸，母亲你去过吗
　　 你的母亲睡在那里
　　 莺的骨头埋在那里，桑葚子
　　 可以泡酒的季节，酒瓶埋在那里
　　 我的母亲，你再也回不来这块生你的土地了
　　 你夹着两张瓦片的胞衣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虔诚如教徒，来这已不止三年又三年
　　 只是，年逾古稀的二舅父还在酿酒
　　 他低头的时候，和三舅父为了一块屋地吵架
　　 自断手足。我拿了一根你留给我的，亲情的线
　　 怎么也缝补不回他们的裂缝
　　 亲爱的母亲，人生本来这样
　　 利令智昏，是一条深沟，舅父们跳不过去
　　 送我去寻找三舅父家门的表侄女也跳不过去
　　 十八岁的她，美貌倾城，有一双明媚如你的眼睛
　　 像桃花，开在你的村落
　　
　　 在岳父墓前
　　
　　 暮鸟的叫声是一个轿子
　　 把刚刚看完一座村庄的我们
　　 抬到你的墓前。只一眨眼
　　 你被太阳抛弃，掐指四年了
　　 我知道你有多么不情愿，不情愿
　　 可是殡仪馆的灵车还是来了
　　 我开车跟着你，送你人生最后一程
　　 直到你变成一个盒子
　　 埋入黄土。有多少悲伤的云
　　 一直在天空凄惶，却忍住眼泪
　　 只有我看着时光的青草
　　 在你的墓土上，开满鲜花
　　 每一朵都代表往日的你
　　 你的笑，你的小情绪，你亲手做的面条
　　 你千般万般的不舍
　　
　　 寒食时节，你的意识知道我来了吗
　　 我站在风里，夕阳像一张网
　　 没有罩住你的墓地，我的哀愁
　　 满满的回忆，裸露着
　　 让我感到丝丝凉意
　　
　　 左边， 右边
　　
　　 以慈慧庵的晨钟暮鼓为界
　　 左边的山地埋着祖父的祖母和姑婆
　　 右边的山地埋着祖父的父母和妻子、大儿子、大儿媳
　　 后者就是我的父亲母亲
　　 天命不可违，年迈和生病是
　　 天堂请来的信使
　　 那边的世界都很陌生。但一定有热闹的市集
　　 有衙门、书吏和知县
　　 有一块块菜园，有各种各色的花朵
　　 市集上有美味的小吃，祖父再也不用卖菜
　　 下雨的时候，品一壶单丛茶，看一部线装书
　　 没有拥挤的空间，昂贵杂乱的房子
　　 没有汽车和石油气，木头和竹子是精美的家具
　　 茅屋外面，麦子和紫云英共同生长
　　 假如祖父有闲，他一定会写诗，见证另一个世界的静美
　　
　　 家族的墓园，只有简单的砖碑
　　 不占过多的山地，给植物更多的生存空间
　　 像我们祖先淡泊宁静、儒雅谦和的品德
　　 只是蕨草太过霸道，遮掩了祖母的房子
　　 这一年，我挥汗如雨
　　 清明的夜晚，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
　　
　　 潜意识
　　
　　 尽管沉寂多年
　　 平静的湖水依然起了涟漪
　　 可见有多少潜意识
　　 和春天三月相关
　　 偷偷地想着去掉繁芜
　　 在一条寂静的山径
　　 避开花树的偷窥
　　 与你说说鸟的语言
　　 问及故乡的风物
　　 繁花如许，雪花如许
　　 七星瓢虫蠢蠢欲动
　　 在心型的叶子里咬了几个洞
　　 你是否在一张照片里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