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天地事】我替别人写情书(征文·散文)
人到老了,喜欢怀旧,今天忽然想起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懵懵懂懂对婚姻还没有什么认识,在别人的央求下,开始替别人写情书,当时真的是羞死人了。唉!这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也不怕笑话了,我就分享给大家听听——
这事儿说起来话长,五六十年代的中原农村正处在贫困时期,农民靠天吃饭,土地产量很低,粮食紧缺,物质匮乏,人们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解决,绝大部分人家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终日为了生计而奔忙,能上的起学的孩子寥寥无几,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在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影响下,一般的父母都重复着那句老话:妮片子家,上啥学,长大找个婆家,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上学也是白给人家供给,没啥用处。
我的母亲和一般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别看母亲也是个旧时代的小脚儿妇女,思想可进步了,正因为母亲体会到自己没有文化的难处,才下定决心:再苦再累也要让孩子读书,特别是女孩子,一定要上学,以后有个工作,再不让孩子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吃苦受累,母亲的乾坤和决心让我有幸成了我们村上多少代以来,女孩子中的“秀才”。
人总有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一九六六年正在准备考高中的时候,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到来,我的学业被搁浅,只好回到家乡,参加集体劳动,回到了小伙伴中间,和她们一起上地干活,一起玩耍,一起学做针线,休息的时候,她们总是围着我,让我给她们讲故事,教她们唱歌,特别我的那几个同龄的玩伴儿,现在人都叫闺蜜,把我当成她们心目中的女神,她们有什么心事和理想,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心里那些高兴不高兴的,都要和我说说,让我帮她们拿主意,把我当成她们的主心骨儿。
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实行的是早婚早育,女孩长到十七八岁,必须找婆家出嫁,晚了就会被人笑话嫁不出去的老闺女。
随着年龄的递增,小玩伴儿们慢慢的开始有人提亲,很多女孩子的婚事都由父母包办,要求都不很高,农村来农村去,只要人长相差不多,精明能干,能过日子就行,很少有能自己做主的女孩子。
我的那些伙伴儿们,相亲的的时候,都会喊我悄悄地站在一旁看看她未来的那口子,给她们参加点儿意见。我的一个邻居婊侄女儿,比我大一点,生的小麦一样的肤色,虽然不算水灵,但也身姿曼妙,丰韵娉婷,媒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邻村刚去当兵的男孩儿,双方家长见了面,又互相交换了照片儿和地址。
表侄女儿对男方家庭条件很满意,第一次收到了男孩儿的来信,急急忙忙拿着信去找我,一脸羞怯地说:“表姑,他来信了,你帮我念念。”
我开玩笑说:“哎约!看别人的恋爱信,多不好意思啊!这不道德。”
表侄女脸一红,使劲抗了我一下,差点把我抗个趔趄说:“咱俩谁跟谁呀!”
我打开信,看着密密麻麻蛐蛐连连象梅花一样的小字,象是也没有多么深的文化水平,还真是的,第一句都让我脸上发烧,首次通信就这么亲昵,酸不拉几的,我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表侄女儿激动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羞羞答答地说:“表姑,你有文化,懂得的多,从他的信上看,你觉得这个人咋样?”
我只能顺水推舟的说:“看起来人不错,说话挺实在,也挺客气,处处看吧!”
表侄女儿紧接着说:“那就麻烦表姑帮我写封回信吧!”
我惊愕地看着她,顿时让我诚惶诚恐,羞红满面,心里想打小鼓一样咚咚地跳,写信倒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一个女孩子,俺自己还没有谈过恋爱呢,写恋爱信有点太难为情了吧!面对一个陌生男人,女孩子家家的,情了爱了,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替人家写恋爱信,不就等于替人家谈一场恋爱嘛,那可是一件既付出感情,又得不到回报的吃亏事儿啊!还要担着人家婚姻的成功与否的责任,我知道自己是个粗心人,万一一时疏忽,笔下有误,引起双方误会,造成不良后果,轻者生气闹别扭,重着吹灯散伙儿,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想去,我就对表侄女儿说:“这样恐怕不合适吧?我自己都没谈过恋爱,我真的不会写这样的信,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你妈他们会怨我的。”
表侄女儿含羞带臊,两手抱着我的左胳膊,左摇右幌,她劲儿大,我劲儿小,差点把我抖擞零散,带着哭腔说:“我的好表姑,你知道我不识字,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不帮我谁帮我?你忍心看着让事情黄了吗?我求求你了表姑!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我妈他们怪你。”
看着表侄女苦苦地哀求,和那张可怜无奈的脸,本来犯着嘀咕的心,忽然鼓起了勇气,谁让我是她的表姑呢,又是最好的闺蜜,为了成全她的婚事,豁出去吧!
我拿出纸笔,心里忐忑不安的说:“你说我写,你可别怕我抢了你的心上人哦!”
表侄女儿呲了呲牙,吭哧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或许是害羞说不出口,还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她说:“表姑,你还不知道我,能说出来个啥,你就看着他的信,随便回他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了,我想了想,女孩子写信,刚开始不能像男孩那样开放,辞藻华丽,太靠近乎,要有女孩子的内涵和矜持,也不能太过冷漠,我就在脑子里激励的搜索了半天,找了些合适的词语,打了一手草稿,念给她听。
不到十天,男方又来信了,我只能根据他信上的内容,无可推辞的又替她回了信。就这样,为了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我真煞费了苦心,每次都揣摩着男方的心理,写出缠缠绵绵的情书,使他们的情感不断升级递进,频繁的书信,半个月一封,写了长达两年半的时间,直到男方复原回来,他们顺利结婚,但彼此从来没有提过双方写信的事情,原来都是吃别人嚼过的馍,男方也是大字不识一个。
虽然他们是通过别人笔写口述传递的情感,也算建立了深厚而牢固的感情基础,婚后两个人恩恩爱爱,幸福美满。
我也为成全了闺蜜的美好婚姻,而感到欣慰,随着他们一封封信的感情增进,也提高了自己的写作能力,嘿嘿,最重要的是自己给心爱的人写情书的时候,已经顺理成章,不费劲了,也为自己和另外一个陌生人,两年多的倾情付出,谈了一场马拉松式的恋爱,白白浪费了情感而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