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檀香.某人杯】女贼姐姐(微型小说 征文)
10多年前,我在广州一家电子厂打工。
我已经两年多没回河北老家了,这年春节赶上厂里有一批原料进货不足,老板便给我们放了半月假,我才能有机会回家过年。
收拾好行李,急匆匆赶到火车站,终于买到一张火车票后,我浑身累得像散了架——回家过年的人太多了。
我找了一个小饭店,吃了碗面条,再来到候车室里熬到天黑,终于上了火车。
赶巧,邻座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年纪,穿着也挺时髦。这女人挺爱说话,一个劲地问这问那,那年我25岁,长这么大还没见哪个女人看上过我,旅途上能遇到个漂亮女人说话,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我坐的是开往北京的夜行车,车上的旅客多半都睡了,我也想睡。在电子厂打工根本就没有闲的时候,多半晚上还得加班,坐火车算是最好的休息时间了。可是那女人不困,精神头挺足。她问我娶了媳妇没有?家里还有啥人?我在漂亮女人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就老老实实的一一回答了。
这时,车厢的过道上推过来一个卖食品的餐车,女人掏出一张五十的,买了几袋火腿肠之类的东西,又买了几瓶啤酒,让我给她一起吃。
我开始很不好意思,后来经不住她的劝说,就一块喝起来。车过了几站地后,车厢里的灯暗了下来,几瓶啤酒也喝光了。在厂里我从来都不沾酒的,就是星期天休息和老乡到街上逛,也不敢喝酒。这会儿酒劲儿一上来,就真有些兴奋,一看身边的她还有些激动。我又去买了啤酒,回来和她说,我碰上好人了,我们再喝点儿。就又开始喝了起来。她笑着说,你看我是个好人吗?我就说,是好人,跟我嫂子差不多。她说,凭啥判断呢?我说,你一下子花那么多钱请我客。
又喝了两瓶后,我便有些晕晕乎乎,想去上厕所,可站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她便起身说,我送你去吧。我们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来到卫生间,她一边说我,酒鬼,看你这熊样,一边搀扶着我进了里面。我迷迷糊糊地,觉得她帮我解开了腰带,又帮我撒完了一泡尿后,回到了座位上,再之后,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见自己靠在她的肩上,大吃一惊,忙站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裆部,那厚厚的一沓子钱还在,心就放下来了。我活动了一下腿脚,重新坐下,这时她还没醒,我就偷偷地看她,觉得她越发地漂亮起来。就想起昨晚上酒后的一些情节,包括在卫生间里和她的暧昧,脸就红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也醒了,看了看表说,再有差不多一小时就该下车了。我说那个站,她说石桥。我说我还要坐两个多小时呢!他又问我回家过年也该相亲了吧。我说我都两年没回去了,来之前接到哥哥的电话,说娘病了,过完年就得住院,家里都盼着我早点赶回去呢!
这时候,一个穿白工作服的胖女人,推着餐车过来卖盒饭,我就掏身上的零钱卖了两盒请她吃。她也没客气,捧起一盒就吃起来。突然,我听到有人在哭,看是邻座上一个六十多岁的乡下老头,乘务员怎么劝也止不住,反倒越哭越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凑过去,听了半天才知道,老头身上的五百块钱丢了。老头说,那五百块钱可是他儿子送给他过年的钱啊,老婆要是知道被他丢了,非急出病来不可啊!
乘务员一边劝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五十块钱,塞给了老头。我的眼睛也潮湿了,就把留在外衣口袋里的二百多块都掏了出来,留下几十块钱零钱坐车,把二百块钱给了老头。
等我回到座位上时,她给我说,兄弟,你是个好人。我说,我是给大姐你学的。
她就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说,兄弟,把你家地址写给我,过了年我可能要去你们那做生意,好找你帮我联系一下。我一边说,那你得早点去,我过完十五就回广州了,一边给她写了家的地址。
过了一会儿,她就收拾行李下车了,我帮着一直把她送到站台上。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也下了火车,心急火燎地赶到长途客车站,又买票往家赶,天快上午的时候到了家。
我坐在娘身边问了半天冷暖,娘也说了半天想念的话。直到嫂子给我做好了肉卤子手擀面,我才想起来掏钱给母亲。
天哪!当我从短裤口袋里把钱掏出来的时候,看到的竟是一沓子整整齐齐的旧报纸,那可是整整一万块钱啊,那是我省吃俭用两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啊!我的头一下子大了,顿时懵了,一下子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成了一滩泥。
我想起了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人,想起两人喝啤酒多了,女人扶我上厕所,想起了在厕所女人用手摸我裆部的情景,我懊悔不已,恨恨地给自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病了,大年初八还躺在床上输液,村医王二先生一边给我扎针一边劝我想开点,钱是人挣得,丢了还会回来。娘这一气,病也更重了,被姐姐送到了乡卫生院,她自己也因为生气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燎泡。我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好几天水米不打牙。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有自行车的铃声,接着喊我们家有没有人,要出来取邮件。
王二先生刚好给我输完液,说你躺着,我去看看。他拿回来一张汇款单子。我接过来一看,整整一万元,寄钱的地址是石桥市某某街,落款下面是姐姐。我就明白是咋回事了。再看汇款单栏里写的那些字:你是个好人,我不忍心了,把钱再还给你,给你妈看病吧!别恨我!女贼姐姐。
这时,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哗地一股劲的流。我一把将胳膊上的针头拔了下来。对王二先生说,我的病好了不用输液了,我要马上去县邮局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