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扫墓(随笔)
每个人都无从选择出生的地方,谁出生在轻烟翠柳,绿水人家。谁在繁华城市,高墙大院呱呱落地。谁在穷乡僻壤的大山村里降临世上,都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也许是前世的宿命,是命定的因果。
曾经,我厌恶透了我出生的那被大山包围的小山村。曾一度将山外面的世界,幻想成千百个不同的世外桃源。百计千谋的要逃离山村,殚精竭虑,以令自己无需再回到这深山老林里,饱受贫穷与劳苦的折磨。
曾经,迷失在那些高楼大厦,华灯闪烁的繁华闹市中。
每天踏着飞快的步伐,仓促的往返,连爱恨悲喜也像是那么的行色匆匆。
欢喜的笑声还没停止,悲伤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泪水还在流淌,柴米油盐酱醋茶又把泪腺紧紧的压住。爱还来不及开花,就已经结出了苦果。恨火情仇还没来得及了悟,就经已被飞转的时光埋葬。
当被风尘烟火熏焦了额,凡尘苦旅劳损了身心,当厌倦了适者生存、尔虞我诈的生活之后。我才想起了那个叫“故乡”的地方。故乡的每一片风景,仿佛一首殇璃的诗行,每一字都牵动着我的柔肠。
当石屎遮盖了绿色,当呼吸遇上尘土飞扬,云遮雾障的时候,我才想起那叫“故乡”的地方。
然而,“懂得相聚不易,难却相思成灾”。日夜魂牵梦萦的故乡,那些山、那些水、那些竹林、老树,那些淳朴的山里人,却已相见不易。我像是中了城市的毒,无法戒毒,离不开城市。却又挡不住我对故乡那泛滥成灾的思念。午夜梦回,泪眼朦胧中,薄雾浓云,轻烟飘渺,回不去的曾经叫做故乡。
故乡情结,一直是我心底的痛。而扫墓情结,烙在我的心里,待到清明时节,总会被触碰,被烙伤。
一直都想去扫墓,从小就想。我之所以想去扫墓,并不是想求保佑求发达,而是对先人的缅怀,凭吊。
特别想去奶奶和阿太(曾祖母)的坟前,轻轻诉说我的思念。可是,我们山里人并不允许女人去扫墓,这不能怪他们,因为毕竟这是世代承传下来的封建主义旧观念思想。
我只能等,一年一年的等,我等时代的不断发展,等文明的不断进步,等有朝一日能解除封建思想的枷锁,能让我们女人也可以去扫墓祭祖。
终于,我等到了,今年,我终于可以回乡跟着去扫墓了,酸甜苦辣瞬间凝聚眼里,熏热了泪。
回到故土,这里依旧那么的宁静、简约,安然平和。这里没有风云交替,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腥风血雨的江湖,没有惊涛骇浪的人生。
山里人淳朴善良,亲切随和,热情谦逊。从不惺惺作态,装模作样。
淳朴的山里人,守着这群山清溪,过着简约平淡的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几亩瘦田,养几群鸡鸭,修几篱笆墙,种几畦菜地,腌几缸酸菜,酿几坛米酒。将日子过得平淡安稳,绿水无波的清幽静美!
这里的群山依旧泰然崇立,保留着当初的模样。不变的是,那些住房换上了新式混凝土建筑。旧式的泥砖瓦房只留下一些斑驳的记忆,岁月已经将瓦片打碎,雨水将泥粉层层剥落,只有门前石灰地那些爆裂的缝隙里,小草在顽强的生长着,安然自若的享受着每一缕阳光。
清明节,特别的阳光灿烂,我跟着大队上山。连绵群山上,竹木葱笼,野花漫山盛放。一湾清冷的溪水,一如既往的澄澈,它长情地陪伴着群山,滋养着一个又一个的妹头。孕育着一个又一个的狗儿。
走在这些熟悉的崎岖山路上,总觉得五味杂陈在心头,以令我异常的多疑。抬头好像看到白云在微笑,低首总能听到清风发出梵音,鸟儿像是在念着心经,花草也跟着呢喃浅唱,就连多情的山水也在回响妙音。
历代祖先的坟墓,分别坐落在这些群山之上。每到一座墓前,叔叔婶婶总会一边整理坟头草一边为我们介绍,讲述墓里主人生前的故事,讲述活在民国那些平凡人的风雨人生。
行至奶奶坟前,泛白的记忆由远而近,从模糊到清晰。
浮生若梦,流光易逝,多少年的祈盼,能来到这里,细诉思念!
多少年的等待,能来到这里,细诉离殇!
多少次梦里,回到这里,和奶奶一起,种一山梅花,养一群白鸽,或者在屋后,养几箱蜜蜂,暖阳之下,依偎在奶奶的怀里,静静的,看蜂飞蝶舞……
行至阿太(曾祖母)坟前,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阿太正站在坟上,微笑地看着我们。还是那么的慈眉善目,还是那么的笑容可掬。阿太好像一眼就认出了我,仿佛在说:妹头,你终于真的来了,这可不是梦!
是的,我终于来了,多少回的梦里相见,只为彼此深刻记住。真有来世,无论贫穷或者富贵,无论在天涯海角,妹头仍然愿意再做你的妹头,妹头仍然喜欢躺在你的怀抱里熟睡……
一杯杯的醇香,醉了谁的心?一束束鲜花的芬香,迷离了谁的眼?袅袅香火,散落一地的爆竹碎片,漂浮的纸钱灰,竟是我那凋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