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何为爱情
七月的天气,总是多了些燥热。吃完中饭的老人们便在小区院子里那郁郁葱葱的柳树下面坐着闲聊,柳树的叶子耷拉在他们的头顶上,偶尔一阵热风吹来,会拂过那浸着汗渍的白色背心,他们喝着茶,慵懒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也许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可是闲着终归也闲着,总得给手里找点活计。
九月望着窗外,心里莫名的难过,泪水从脸上流下来,顺着脖颈的纹路继续往下流。是的,这么热的天,怎么心里面如此冷?她真想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烤,或者在这大太阳下暴晒上几个日日夜夜,或许就不会那么冷了,或许这眼里的泪就不会那么多了。流了这么久,可常常还是不经意的就这样没日没夜的流,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脸上都有了泪痕,有棱有岭,她摸摸,又好似没有,如果真有,那她这张本来就不俊俏的脸庞可真就毁了,可是她却宁愿自己毁掉,一辈子只在记忆中过活。
九月坐在窗前,回想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每一幕都是让她想极力去回忆,想深陷记忆永远不要清醒,这样就不会像在现实中如此折磨。
九月幽默风趣,说话常常逗的他直傻笑,他喜欢她,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位女子,长的并不那么好看,却有吸引人的能力。九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新鲜,每天他们聊天总要聊上个长篇小说,九月说,我的话都跟你说完了,明天该变成哑巴了,可是第二天,他们依旧聊,平常很琐碎的事情,从九月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九月说,我的五官一个一个轮着看,还算过的去,可为什么放在一起,咋就变形了,我的全身上下,唯独这双脚长的漂亮,可出门的时候,人总是要穿鞋的,没有人光着脚出门,况且,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不是看脚的时代,真是悲哀,你说你看上我什么呢?于是他又是一阵傻笑。于是他端来洗脚水,说,这脚长这么漂亮,我要好好爱护它,他蹲下来给九月洗脚,他真的好胖,踮着脚,浑圆的肚子垫在膝盖上,一双肥胖的手笨拙的给九月洗脚,九月不明白,你说你这肉长在肚子上我可以理解,因为它毕竟离胃近,可为什么要长在手上,你的手上也能割下二斤肉,容我娘给我包上几顿饺子,九月说,你还是别洗了,我有手有脚,我会自己洗,你别为了给自己的手减肥,给我献殷勤,我可不吃这一套,她虽这样说,可她还是愿意享受这幸福的一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你洗脚,这只是源于爱。
九月喜欢吃草莓,每每到了草莓丰硕的季节,他一有空闲时间就带着她去采摘,九月摘,他就帮着提篮子,回家顾不得喝一口水,便把洗干净的草莓端在九月的眼前,也会时不时喂她吃,九月觉得太无聊,愣是把嘴巴闭的紧紧的,不让他喂,他无耐的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看她吃,九月常常不敢瞄他的表情,真是一只无聊又可爱的机器猫。
九月开玩笑说,我又不是植物人,用得着这样吗?我看哪天我要是真成植物人了,我估摸着你个人影也抓不着了,他突然阴沉下脸来,不让九月胡说,你若有一天真成那样,我会不离不弃,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一切,一辈子始终如一,等到你满脸皱纹,我依旧给你洗草莓,那时候我喂着你吃。他满脸堆着笑,九月也跟着呵呵呵的笑。
九月喜欢吃绿皮的核桃,这样的核桃不会有苦味,又营养丰富,所以每到核桃成熟的季节,他的手总是黑的,每天一有空闲,就坐下来给九月剥核桃吃,他剥一块,九月吃一块,但却从来不让九月动手,他说你只管吃,只要你喜欢吃,我给你剥一辈子,看着你吃,我心里头高兴,于是他们两个相视而笑,几年过去了,他依旧保留着第一次为九月剥核桃擦手时留下黑色手印的那条毛巾,他说那上面有他们俩的记忆,九月笑他傻,他却不以为然,他有他爱九月的方式,一点一滴,一心一意。
其实九月心里明白,他们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九月在几年前就患上了肾病,反反复复,医生说,像现在这样的状态能维持七八年就不错了,九月常常心里好似压着一块很沉很沉的石头,她常常对未来充满渺茫,所以偶尔也会发脾气,删他的微信,把电话号码拉黑,她竭力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爱她的人,她回家照样要对母亲说高兴的话,照样要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不让母亲操心,因为在农村,像她这样三十出头的女孩子,小孩都上小学了,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可她知道九月心里的难处,她理解女儿的苦衷,所以九月常常在自己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谁也避之不见,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不堪一击的一面,她好面子又好强。
是的,自从十年前父亲因车祸突然离逝,她抑郁过,她常常莫名的孤单,这个世界上曾经最爱她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了她,她以为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后来遇见他,她会情不自禁的笑,她会莫名的开心,可是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让你失东得西,无法事事称心,一个人若没有健康,自会给别人带来苦恼和麻烦,无数次她要放弃,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她每天忙着跳舞,忙着看小说,忙着工作,她一刻也不要让自己停歇,可是当夜幕来临的时候,她依旧这样的茫然无措,于是他们又开始说没完没了的说话,他一直等着她,就在原地。
时间过的真快,他们就这样离离合合了七年,可每一次重逢,却如初见。
九月常常开玩笑说,我们的字典里没有七年之痒,你说我们的字典是什么字典,是九月奇迹呢!可惜不是明星的玖月奇迹,人生也有如此的悲哀呢!
父亲说,九月是生在九月的九月,因为九月属牛,那时候草本茂盛,活计都已干完,牛可以吃的好,还可以歇着,所以九月长大也一定是享福的九月,九月长大也一定是有出息的九月,就连九月很小的时候,会给人算命的外公看着正在炕上熟睡的九月说,九月长大必定有福气,可如今九月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福还是祸。
如今又是草莓成熟的季节,红的鲜艳的草莓在那郁郁葱葱的叶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诱人了,采摘草莓的人络绎不绝,在这夏天即将到来的季节里,吹着暖暖的风,说着笑着,尽显着说不出的幸福,可在这个季节里九月再也没有吃过一颗草莓,是的,他离开了,谁陪她去,谁为她洗,谁答应等她满鬓白发的时候会喂她,一切都成了回忆,刺痛着九月的心,一次一次,身体的病痛在这个季节越发的肆无忌惮,可心里的痛更是让她活脱脱成了植物人,只有躯体,没了灵魂。
九月望着窗外,她仿佛看见了父亲,父亲在向她笑着招手,她闭上眼睛,奔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