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儿子,儿子
王银,居家沙湖新口八队,紧傍通顺河。河水清澈,终日欢快流淌,仿若不知疲倦的老农,日夜劳作,掬捧河水,喝进嘴里,清甜。
可惜,这一切,都已成了历史。
现时的通顺河水,已不能直接食用了。
这才过去多少年?
才二十年啦!
王银家中独子,父母安在,二老不愿随王银出外漂泊,只在家中孤度晚年。生活虽显清贫了些,却因只在本土,日子过的倒也安稳。
此为后话。
王银娶妻蔡氏。
蔡氏为本村四组人,距王银家仅三里,路好走,来去倒也方便。至于蔡氏与王银成亲,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自由恋爱,两情相悦而成,就不得而知了。
蔡氏为王银育一子四女,可谓家大口阔了,也是不生带把的誓不收兵的典型例子了。
这也就是乡人的悲哀了。
其实细想,也怨不得乡人如此。
虽有“人生在世,无后为大”之陋习,根深蒂固,实则,社会抚养体制不健全所导致。“养儿防老”嘛。再则,生产资料落后所导致。栽秧割谷,耕整耙耖,哪一样不需要男人的苕力气?又则,抚养成本低廉所导致。又又则,乡人死守一域,眼界狭窄,思维僵化所导致。所以,不能一味只在那里指责乡人愚昧。
改革开放以后,乡人走出去了。眼界,思维,观念,来了个天翻地覆式的转变。
这时,倘再有人鼓捣多生,打死都行不通了。
所以,计生到了后期,能出奇的顺利,其根由就在如此了。
老家就曾出现了这么一种奇怪的现象。
初实行准生证时,乡人争着抢着打破脑壳都要。后来,也就时隔七八年的光景,村妇女主任拿了准生证,亲自发放给合乎生育标准的农户手上。农户接了,亲了一口,又揣妇女主任衣兜里了。还笑言,你郎拿回去自已生去。哪个还跟你郎吃那干亏呀?一个都不想要,还生?要养的活的哟。
试想一下,乡人都能如此了,还何况天天都在接受新思潮的城里人?不然,丁克家庭又么产生了呢?
倘王银一家早些出来,相信王银绝不会生这多。磨不死人啦?!
扯远了。
回头来说王银。
王银高中毕业,回乡进村小当了老师,一干就是五年。王银教书,倒也尽心。学校,家长都还满意。年年都被评为先进老师。
王银刚满二十,就与蔡氏结婚了。
婚后,夫妻二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自是形影不离。
王银纵使有千般不舍,万般不忍,却也还是要硬起心肠,暂离骄妻,去校教书。身在学校,心却早已飞离回家,相伴蔡氏左右了。如此心不在蔫,自是出错连连。
同事见了,自是嘲笑。说王老师心、魂,都被新娘子勾去了。
王银听了,自是两颊通红。却又不便辩驳。只在心里,再三告诫:两情若要长相久,又岂在朝朝暮暮。后再做事,也一再提醒自己。犹此,倒也再没错误出现了。
王银回家,自是将在学校遭遇,一一告知蔡氏。王银眼里,自是流光溢彩。
蔡氏见了,羞赧异常。终是难忍心中思念,软化在王银怀里了。
夫妻二人,更是柔情蜜意。难分离弃了。
王银走后,蔡氏在家,也不出外,只在家中,收东收西,浣洗淘晒,把个小家,搞得模样尽换。
王银见了,自是大加赞赏。嘴中连呼,旧貌换新颜了。一时性起,揽过蔡氏,好一番温情。
蔡氏自是逢迎。
蔡氏嘴甜,人也乖巧,把个公公婆婆,哄得团团转。呼东唤西,倒也尽由己意。
公公婆婆也晓得。却也不去说破。每闻蔡氏呼唤,自是笑脸相迎,爽快回应。拿东拿西,也殷殷勤勤。也事事都顺蔡氏意来。
如此一来,家中自是欢声笑语不间断了。
外人听见了,自是夸赞。羡慕。都说王家娶来个聊将媳妇。尽惹公公婆婆欢笑。王家好福气。祖坟都要冒烟了。
公公婆婆听见了,却也不去捅破。自是欢喜异常。媳妇能够得到外人的夸赞,自是一件蛮掌脸的事情了。
自此,王家这日子,过的更加有声有色了。
没等王家人从这欢喜中清醒过来,不如意尽降王家人头上了。
这一踏脚,蔡氏就为王家生下两个女伢了。
两个女伢降临,公公婆婆自是欢喜。毕竟那是王家第三代人啦!但心里,或多或少,有了不快。公公倒还好些。毕竟男将,气量大些,有话有气,只存蓄在心里。婆婆就不同了。话,气憋在心里,终是难受。却又不好当着蔡氏发泄。只在家里追鸡撵狗,敲言扫语,尽泄心中的不快。
蔡氏听了,终是不悦,也不便当面发作。毕竟是那姑娘婆婆心性。以后再与公婆说话,言语自是生硬了些。做么家的动作,自是迟缓了些。但面上,却依然维持着一团和气。
等到三女一降世,蔡氏的心性,自家就灰了。面上,就显出愧色来了。也就原谅之前婆婆的不是了。再见到公婆,自是一如往昔样和颜悦色了。
公婆见了,自是心惊。以为蔡氏起了歪心,想了结性命,撒手人寰了。公公嘱咐婆婆,留心留心再留心了。婆婆自是尽心尽意做了。
王银回家,婆婆自是好一番嘱托。避免发生意外。
五银听了,再想蔡氏过往,也是心惊。自此,放缓心性,温言体恤。
王银母子的作为,蔡氏自是尽收眼里,存在心上。蔡氏也曾有过此番念想。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值。即便此番死去,想那阎王也不会允许。不就是生吗?生!下定此番决心,蔡氏也就弃了谢世的念想。心心念念存活下来了。蔡氏见婆婆又进房来,蔡氏先是叫了声婆婆,之后又是一声我,眼里已有了眼泪。面上已有了愧色。
婆婆见了,自也会意。先是好一番安抚。临走,才说,你还年青。
蔡氏听了,自是擦去眼泪,不再胡思乱想。静心调养去了。
三胎下地,不等计生上门,王银遂辞了教师,携带蔡氏,远避他乡去了。
那日月,自是惨淡了。
后经人指点,才搬去常码头,以种菜为生了。
说是种菜,实则找个安稳窝处,方便继续生育。
92年,产下四女。
94年,终于如愿以偿,产下一子。
护士喜滋滋,告知蔡氏。蔡氏终是不信。蔡氏强睁开沉重如丘岳般的双眼皮,强力抬起无力的手臂,扒开婴儿的裆部,瞅清楚了,这才垂下手臂,长舒口气,闭合上眼睑,沉沉地睡过去了。脸上,尽显出完满的笑容来了。
一旁的王银,深情地瞅了一眼蔡氏,又不管不顾地趴在了婴儿的裆部,眼角的泪珠,犹如珍珠,不断线地往下滴落。口中不住地喃喃,儿子,儿子,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