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天地事】货郎担.土墙(征文·散文)
一、货郎担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在我儿时,记得商品很紧俏,女人用的木梳、羊毛头绳、发卡,甚至连衣服上的纽扣,都要跑几十里弯曲的泥土路到县城里去买。那时,每当村头传来拨浪鼓“邦邦邦”的声音,大人孩子脸上都会露出笑容,连忙带上自己平日收集的废品往外跑,因为这声音意味着货郎挑着担子来了。
货郎挑着担子进村后,一般找一个宽敞凉爽的地方,放下担子,用头上戴的草帽扇几下汗,再使劲摇几下拨浪鼓,很快,货郎的担子前就围满人。
货郎的担子可不轻,一般一根长扁担,前面挑一个装满货物的大木箱,后面是一个大箩筐,用来装废品。木箱分好多层,每层都放着不同种类的物品,有顶针、针、线、剪刀、木梳、羊毛头绳、发卡、纽扣、洋碱、胰子、糖粒、作业本、橡皮擦、铅笔等。
女人们会围着货郎的担子挑挑拣拣,找出自己满意的东西,然后和货郎讨价还价。其实谁都知道,货郎的货物都是卖的最低价,讲价最终至多能少一分钱,但女人们总是会为这一分钱和货郎说上半天。她们还价时,货郎不温不急,始终笑呵呵地说:“不行呀,这个价连进货钱都拿不够,要不你拿废旧物品换吧,这个价实在不能卖。”
货郎的商品卖不了几个钱。其实货郎更喜欢人们拿废品来兑换,因为废品人们一般不计较。但那时,人们家里的废品很少,就连衣服缝缝补补得实在无法再补了,还要拆了用来纳鞋底。能够拿出来的废品至多就是积攒下来的头发,或从田间拣来的塑料膜,或废旧纸箱和用到实在无法再用的铁制农具,只有这些东西才会拿出来兑换。
货郎走街串巷一般见识都很广,每每来到村上,还要讲一会最新见闻。诸如哪个生产队的条件好,自来水都接到村口了,农民不再吃自挖井里的水了;哪个生产大队买了打麦机,农民收割的麦子不用牛拉石碾了……每每听到这些新鲜事,听得一圈人那个羡慕呀,恨不得自己亲自感受一番那种生活状态。
讲完见闻,货郎就会挑着担子离开。此时,孩子们会追到村口没人处,拿出自己平日拣来的废铜烂铁、废纸、牙膏皮等物,兑换货郎的糖粒或学习用品。当然,孩子兑换物品是不愿让大人看到的,因为大人会觉得这些废品可兑换家里更为急用的东西。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货郎脱离了担子,开始使用人拉车走街串巷,其所带的物品种类也更多更广了。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很少看到货郎了。到了交通发达、商品流通的今天,货郎彻底消失了。
货郎不是近代的产物,《水浒传》中有:“你既然装作货郎担儿,你且唱个山东《货郎转调歌》与我众人听。”而在《清明上河图》中,就有两架货郎担子。可见,货郎在我国可谓是历史悠久了。
在那交通不便、消息闭塞的年代里,货郎是社会的必然产生,他们开阔了人们的视野,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可以说,货郎在民间是广受欢迎的。如今,货郎消失了,但他们的身影会永远留在一代人的记忆里,成为美好的回忆。
二、土墙
我的老家在陕西杨凌,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时的农村,家家院墙都是用土夯成的土墙,房子也是用土坯砌成的。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农村人富了,一些土坏房开始淘汰,富裕的人家开始用砖砌墙,盖起砖房。
进入上世纪90年代,农村很少有土墙了,房子大都是用砖盖的。我所在的村子有个五保户,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死后,他的房子无人拆除,一直在风雨中矗立了十多年,后来连同墙体全部倒塌了。村里人说,这是全村最后的土坯房,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前些年,家乡人开始种温棚蔬菜,温棚墙体全都是用砖砌成的。技术员说,用土夯成的墙,保温效果好,可村里的壮劳力根本无人会夯土墙,只能作罢。
村里的杨三,是已去世的五保户的远亲,他翻开五保户坍塌多年的房屋,竟然还刨出了几车土坯,便用土坯砌成了温棚墙。
果然,杨三的温棚蔬菜长势最好,当年卖了个好价钱,着实让村人羡慕了一把。但没办法,青壮年没人会打土墙,只能眼睁睁看着杨三发财。
庄稼需要倒茬种,不能连年在同一块地种植同一种庄稼,这样会减产。蔬菜也一样,所以,种了三年的大棚必须换地。杨三很简单地推倒土墙打碎撒在地上,土墙还是很好的农家肥。而砖墙就不行了,打碎的砖块不能再利用,需要装车拉到很远的垃圾填埋点交费填埋。
看到土坯墙的好处如此之多,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坐不住了,重新找出了祖辈们留下的打土墙的工具,指导着儿孙们打了几次土墙,也至少让这门老手艺有所传承。
在我的童年生活里,住的是土坯房。土坯房冬暖夏凉,记忆里不论生活多么窘迫,但土坯房里的生活却是温馨的。现在的年轻人无法体验到土坯房里的感受,那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是祖辈们勤劳智慧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