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最近多了两个陌生面孔——年龄相仿，六十开外的两个老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个银盘大脸，风流倜傥；低个精瘦干练，身轻体健。
　　 奇怪的是：这俩人好像认识，但从不说话，也从不同时出现，总是一前一后相跟着，大个在前，小个在后，似无意又是有意。大个喜欢跟院子里的女人聊天，他幽默风趣，时不时逗得女人们开怀大笑。每每这时候，精瘦老头就会从不远处的棋摊上返回，经过时仇恨似的用小眼狠狠剜上高个一眼，高个儿便轻轻一笑，打住了话头。
　　 小区里的张阿姨喜欢热闹，自从春暖花开，她就天天晚饭后在院子里同众人谈笑。前几天她跟那个高个老头聊得挺投机的。老头姓贾，退休前在南方某个城市卫生局当一把手。精瘦老头姓王，跟他同一单位，那人老实、不会说话，下得一手好棋，当时是个一般科员。
　　 有一回开会时，领导让老王对当前卫生局存在的问题提一些意见和建议，十分钟过去了，他愣是没说一句话，大家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局长不但没发火，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笑着说：“让你提建议，你半天连个屁也不放。”话音刚落，“噗”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老王身后飘出来，众人笑作一团，局长也乐了：“好你个老王，我还以为你老实，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后来，老贾时不时地找老王同他下棋，二人渐渐熟知，但老王从不溜须拍马，一双小眼睛始终盯着老贾的一举一动，老贾不高兴了，把老王调到了基层。老王在基层干了三年就退休了，走时找到老贾一顿狠话：“从今后，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就是要抓你的小辫子。”两人成了邻居。
　　 果然老王就像一只躲在暗处的猫，时时盯着老贾。去年，老贾准备离开南方，竟被老王知道了，这不，他也跟着来了。
　　 夕阳在天边酝酿着醉人的晚霞，小区门前的棋摊上围着许多老头在看下棋，“咚磁咚磁”的节奏中大姐大妈们畅快地跳着广场舞。
　　 老贾平时一到院子就跟聊天的张阿姨打招呼，今天他拉着一张脸，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后面一个二十出头的高挑姑娘边追边喊：“老公，等等我 。”大伙不知他在喊谁。女孩追上前一把挽住了老贾的臂弯，众人惊讶不已。
　　 紧跟着只见老王提着一件女孩外衣追了过来，喊道：“你的衣服。”女孩回过头，朝老王摇了摇手又走了。
　　 老王立在院中半天没动，脸由黑变白，在绚烂的晚霞中显得有些苍老、凄凉。张阿姨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女孩谁呀？”“我孙女。”老王第一次当着外人面骂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