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味】对月(随笔)
写这一篇文字前,我正坐在自家的院中。
院门正对着一株槐树,槐树上挂着一轮明月。两抱粗的老槐树依旧枝叶如盖,月下独坐的我依稀只是她年轮下的一个过客,风过处,恍惚中似有人声。
此情此景,总能无端让人生出许多感慨,似水流年,花前月下,闺阁相思,也会一一泛起。无尽的心事徘徊在胸口,欲说还休。
抬头向月看去,任由心情浮沉。不禁会想,这明明如月,照耀的何止是我,这昨天、今天、明天,遗恨的又何止是我。亘古不变中,我又如何能妄测这天地不言的奥秘?昨日已逝,今月犹在。昨月还在,今日已尽。而这变与不变、这动与静,又岂能在一方屋檐下就能说尽。
我叹了一口气,起身长立。那月仿佛知道了我的心事,藏进了半青半白的云层中。
人生一百年,佛说十二部。这月,仿佛是我内心的明像,而这光影、这流年,乃至这槐树都是我心外的庄严,我的心事在这月下似清晰实未清晰。但世间行人,又能有几人心事清晰?且这茫茫月下,又能有几个人如我这般,青灯只影,深夜无眠,把心事放逐在浩瀚的苍穹下,对着昨天的月亮零落今天的感慨!
我笑了,世人总喜欢在闲寂时打量过去的往昔,妄图用追忆来掩盖过那些平淡的日子,沉寂在一个故事里不动声色,似乎这样就能庄周化蝶,就能坐禅不忘,继而万法随缘,仍由无数的心事摇摆人生。
但人生不是这月亮,这过去也不是那未来。世人更不会蜗居在内心的那些青苔里一心观景,静悟菩提。我们始终不能放下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不能放下记忆中的烟火人间;不能放下尘世间所有的伤害和烦恼。我们不知,王谢堂前燕犹在,帝王将相都作古。我们也不信,沧桑旧事,早不是人力可主沉浮。人的一切,在时间的沟壑下,与自然万物相比,真是渺若微尘!但我们又在相信,人生百态或许都能五蕴皆空。只要立于本心,破执需要,便能冷暖自知。
我裹了裹衣服,不自不觉中,天光似乎渐渐明了,而月亮也渐渐西沉了。天上忽而飘落了点点小雨,那先落的,后落的,都入了这天地的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