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土岗儿枣花香
掬把沙土随风杨,香甜红枣任品尝。
经年岁月好难忘,泪湿双眸望故乡。
故乡鲁西南,老家村子东南头的老屋前约一百米,曾有一大片沙土岗,岗上沙土细如流动的水,软如棉,无比的洁净。儿时闲极无聊时,便约来三五成群的小伙伴游走在沙土岗上玩游戏、捉小虫、摘食甜枣,常常陶醉其中不思归,快乐着不知愁为何物的童年时光。
沙土岗是何时形成的?小时候就追着村里老人问。老人摇头说,只知道沙土岗是由于常年缺水风化而成,至于形成的具体时间却说不清、道不明。后来,再没去追根刨底问缘由。
大风起时,沙土飞扬,弥漫整个村庄,如果没能及时躲进屋里,砸吧砸吧嘴,满是味浓的沙尘;院落里的物件家什上会落满一层细致匀称闪亮的土沙。儿时顽劣,觉得有趣好玩,便会用手指或小棍棒在上面画各种小动物或写刚学来的汉字和拼音,着实节省了铅笔和作业本。
春日里,温暖明媚的阳光下,沙土岗细碎的黄沙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闪一闪亮晶晶,就像夜空里满天的小星星。午后沙土被晒得热热乎乎,穿着大裤衩,光着小脚丫,走在上面真是一踩一个窝,柔软还温暖;躺在沙土里身体被熨帖得舒舒服服,不由然会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哈哈,真是暖沙舒服人欲醉,只把沙岗做暖床。
沙土岗是我们儿时小伙伴们最喜欢玩耍的地方,大家赤脚尽情在沙土上撒着欢追逐嬉闹寻乐。玩累坐下来,用手指或小木棍做笔写字、算数、练拼音,或凭着想象画老虎狮子等动物比赛,谁画的丑了不像样,受了奚落还不说,准会挨刮鼻子或跷起屁股打鞋底,打疼了就会你跑我撵哇哇叫,嬉闹声一片连一片,把整个春天都融化啦!
有时我们还会排队从沙土岗高处一次又一次往下跳,几乎是滚着爬着,摔着跟头往复上去下来,在沙土里躺着打滚儿和杂乱无章地起跳落地扬起一阵阵沙尘,弄得灰头灰脸,也乐此不疲,那种感觉至今难忘怀。
疯玩够了,就会比赛憋尿尿窝窝,先把沙土堆成馒头状,在尖部上头用手细心扒一个自己拳头大小的窝,然后小心翼翼地尿里面,稍停扒开周边的沙土,一个窝头状的尿窝窝就形成了。当然,谁的尿窝窝又大又圆,就是比赛的冠军啦!有时候,小伙伴们也会因尿窝窝大的不圆、圆的不大发生分歧。哈哈,决不出胜负时,七嘴八舌的争议中,便会一起摔了尿窝窝,大呼小叫你追我赶地去追逐另一种快乐的游戏。
搭手游戏也是小伙伴常玩的,就是两个人分别自沙土一尺半远的地方,分别从两边向中间挖洞,直到挖通摸到对方的手指。
打沙土仗最顽劣最刺激,家里大人是说啥也不让玩的游戏。天高皇帝远,反正大人下地干活不在家,也看不见,说开战就开战,我们时常偷着玩。学着电影里看的战斗片情节,一群小伙伴分成好孬两班,好班是八路军,孬班是国民党反动派。谁都不愿意当孬班,怎么办?包袱剪子锤“嗨嗨”定输赢。选好队长分好班,各班趴在距离约50米的沙土岗大枣树树两边,沙土是充足“弹药”,洋火枪是号令,“啪”的一声响。“打”队长一声令,战斗就展开,瞬间沙土飞扬,场面激烈,逼真,刺激,硝烟弥漫犹如远古战场。
春天里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沙土上,走在软软的沙子上捉“萝卜虫”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记得当时,在老家农村有一种小黑虫,没多少文化的大人们管叫它“萝卜虫”,天将黑时会成群结队出来。我和小伙伴会每人拿着一只空罐头瓶来沙土岗捉虫喂鸡。有时还会念着从村里大人那听来的如祷告般的话,不停地念叨着:“萝卜虫你出来,我给你擀面条子下菠菜。”
沙土在当时老家还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廉价资源。在鲁西南地区,记得每年农历二月初二却流传着炒“蝎子爪”的习俗,也叫炒料豆有时也炒花生。二月二那天村里的大娘婶子大嫂们便三五结伴,唠着家长里短陆续到村头沙土岗人们经常取沙土的地方,再把取来的沙土用细筛子过了两遍用来炒豆或花生。
当年农村穷困缺吃少穿,没几家条件好的,沙土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就是家家户户都用它充当婴儿的尿布。沙土保暖性好,吸湿性也强,婴儿尿上几次也不会太湿,省了不少换尿布、洗尿布的时间。婴儿一般很喜欢温热的沙土,一放进去就会“啊啊”的手舞足蹈。孩子拉屎撒尿脏了裤子包布啥的,拿到沙土岗上晒得暖暖的沙土上拍打拍打,一会就干能接着用,还不起尿碱花。真是只需动动手,实用不花钱的资源。
村里有了脚气或疥疮啥的皮肤病,在沙土岗上用晒得有点烫热的沙土反复烫几次,效果奇效真不错。
印象里,老家的沙土岗沙土覆盖并不是太厚,沙土岗上及周围有许多枣树、杏树、桃树。
我是从小吃着沙土岗上那颗大枣树上的枣子长大的,对枣有种特殊的感情。沙土岗上的大枣树是我童年里最美最甜的记忆,常常出现在我的思乡梦里。
大枣树单人合围一样粗,因沙土每年都会流失,裸露在外面的五个小腿般粗的树根离树身足足有一米,围绕树根一圈用碎砖和沙土垫高了不少,主要是便于给大枣树浇水。吃过它枣的村民只要看到因天旱大枣树缺水了,不用招呼都会主动挑来水浇灌大枣树。枣树上端发有多股,枝繁叶茂,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大伞,浓密的枝叶将夏日灼热的阳光挡在树冠上面,大枣树下的荫凉便成了我们儿时小伙伴纳凉游戏的好去处。
春天来临百花开,各种树木竞相发芽,唯独枣树不与桃李争艳,仲夏时节,嫩绿的叶柄上才开满不起眼的一种碎碎的小黄花儿,如少女般羞涩,怯怯地开着芬芳,一股股特殊枣花的清香扑鼻而来,那淡雅略带些涩涩的香味,随风漾满村庄的旮旮旯旯,提神醒脑,引来辛勤的蜜蜂嗡嗡采蜜忙。
每年枣熟的季节是我最快乐的日子。用老家的俗话说:“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晒半干。”一点不假。老家沙土岗上的大枣树就像勤劳善良的村民一样不求索取,默默奉献着,从不偷懒。七月下旬稠密的枣儿开始渐渐变红了,一嘟噜一嘟噜沉甸甸挂满枝头,压低了树梢,欣喜了村民。进入八月远远望去,枣树枝头挂满的一个个拇指大小紫红色的诱惑,走近来到树下摘个放嘴里一嚼,嘎嘣脆甜,皮薄肉多味道美。
哈哈,路过的人,看到满树红枣,就是口里不说出来,也是想解解馋。我和小伙伴们就会不由分说,争相“蹭蹭”爬上大枣树或用早就放在大枣树旁的大竹竿,挑捡又红又大熟好的枣,轻轻敲打下来送给你品尝。如果你能夸上一句好听的话,小伙伴会屁颠颠乐半天。
枣儿红,新鲜香甜能解儿时的馋;枣儿香,母亲蒸的枣窝窝吃不够透着爱。
鲜枣儿吃不完,便晒成干枣存放好。到了冬天熬饭放几颗,味美香甜还好看。每年春节前,母亲还会用大红枣给我们蒸大大小小的几个花糕在年利解馋。
经年离家读书、工作,我吃过诸多品种的枣子,总比不过老家大枣树上的枣脆甜,吃到嘴里充满了甜蜜,回味绵长持久。
如今,老家的沙土岗早被夷为平地,那片沙土岗上的大枣树和周边的枣树林也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盖起的一排排漂亮整齐的砖瓦房。听说大枣树被村里人连根刨起,上枝成了工艺品的原料;树身买了个高价做成了枣木家具;而造型奇特的枣树根被视若珍品,做成了带观赏性喝茶用的“茶艺”品,这多少也算是对沙土岗大枣树的一种追念吧!
沙土岗儿枣花香,伴我梦中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