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实人
八几年,彭场杨家坮,曾出了一档子稀奇事。搞出这挡子事的人,自然就是有名的老实人汪简清了。
时光都已过去这些年了,倘有人一提起,却还是有人不相信。说汪简清那老实个人,能搞出那样的事来?
尽管有人就是不相信,可事实面前,也不由人不信了。
汪简清家,住在杨家坮。杨家坮本是杨姓人居住的地方。偏偏这之中就夹杂家汪姓,蛮叫人生疑。疑虑汪姓为么家要夹杂在杨姓之中了。说是家家家吧?又不象。汪简清家姆妈姓王。娘家是彭场王市口。说是亲戚家吧?从塆子头,排到塆子尾,没得哪家和汪家是亲戚。说到故嘛,也属自然,都居住三二十年了,不故也故了。
那么,人们为么家要发出这样的疑问呢?原因也蛮简单。因为离杨家坮西去二三里路,就是有名的汪家河了。
这条河叫周河。
汪家河就在周河的北边。与杨家坮为一线。说汪家河,并不是说另有条河。而是说,汪姓人多,象河里的水一样多了。
汪氏一姓,并非那小名小姓,而是大名大姓。市里省里都有人。据说,还蛮有地位。远有汪文瀚。著名沔阳支队的大队长。原沔阳县第一任县长。新四军五师搞过。李先念,陈尙敏陈大脚陈大姐,都认得汪文瀚。据说,汪文瀚曾跟陈大姐做过警卫员呢。近了,现时的市委,市局,都有汪姓人在担任要职。如此一姓人家,汪简清家为么家不去沾光,却反而远离,杂居一小姓里呢?如此不叫人起疑,才怪呢。
有人忍不住,去问汪父。
汪父笑答,在一起,勾心。见那人不解,又补答一句,远离,清心。
那人听了,始才恍然。
但这里面,还有没有另一种解读呢?亦如古时蚩尤?斗败,避祸山中,蛰伏起来了呢?也未可知了。
那人笑笑,说了声,老实。就走了。
如此老实家里,教育出来的子嗣,自然也老实了。
汪简清也的确是个老实人。学校里,塆子里,也没得哪个说过汪简清拐。小时,别个打他,骂他,吐涎到他身上,脸上,他也不恼。实在打疼了,才嚎啕几声。完了,也就完了。只是,当别个都走远了,汪简清站在原地,双眼圆瞪,几欲喷火。双拳紧握,都要捏出水来了。牙齿格格响个不止。
汪简清高中毕业,回家种地去了。
割麦,打麦,双抢,每搞完一项,人都要脱层皮去。更要累个半死。
有那与汪简清关系好的,提醒,不去找找?也搞点轻闲事做?
汪简清瞪那人一眼,答,看脸嘴,你去?
那人想想,也是。遂无趣地离开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汪简清心头莫名潮涌。双眼圆瞪,几欲喷火。牙齿格格直响。双拳紧握,都要捏出水来了。
八几年,乡村电未普及。乡人照明,自用柴油,煤油。灯光昏黄,却也能解决晚上一应事体,乡人也就满足了。
汪家有砖房两间,屋虽低矮,却也能遮风挡雨,供人栖息了。
每到这一时节,灯光下,房前屋后,都已找寻不到汪简清的身影了。
第二天凌晨,汪简清的身影才闪现。犹如鬼魅。犹如仙神。天亮,又一如既往出工。收工。晚上依然。
如此不下五年。
这一日,乡人亦如往日,吃罢早饭,准备去做事了。
突然,警笛声大作。忽拉一下,来了十几辆车子。后面还有一车武警。俱都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车子行驶到汪简清家门口,停下。武警也随即包围了汪家。
这时,就见汪简清从警车上下来,手上,自然戴了官家常用的工具了。一左一右,自有两名警察相伴了。
乡人见了,自是大惊。个老实人,么与官家起冲突了呢?
后来,乡人才得知,汪简清盗窃国家金库。
乡人听了,更是懵了。那可是老实人啦!
后来,据说,警察逮住他后,并未为难他。只是局长叫他开了个保险箱。据说,汪简清只转了三圈,就打开了。
局长见了,自是大惊。
那可是二十年来,都未开启过的保险籍啊!
局长这才相信,汪简清盗窃金库属实了。
伏法那日,汪简清倒少了死刑犯的诸多表现。双眼,不再喷火了。牙齿,也不格格作响了。双拳也不紧握了。浑身上下,无一不显示出轻松来。就连行刑的警察见了,都感到惊讶。
汪简清,也就此走完他的人生路了。
唉,他可是个老实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