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痕迹】雪把冬天抬高一尺(组章)
一、冬天是一个剧场,母亲已为我买好了门票
雪花是最棒的舞者,她们不认识导演,也不喜欢任何优美的台词,只是单一地喜欢舞蹈。天空太广阔,语言略显无力,只有舞蹈才够宏大,绝美。总有看不见的风,似在掌控雪花的方向,而任何掌控都是短暂的,雪花任由风去指点,无论飘多久,最后雪花还是要落下来,落下来。
一些雪来到去年的草地,另一些雪落到了久违的田野,更多的雪做了山的披肩,房的衣衫,树的围巾,草的裙裾。有时雪也做了我的睫毛、我的汗滴。
冬天是一个剧场,母亲已为我买好了门票。我一场接一场地欣赏,这天地间纯粹而执着的舞动。
万物是一个莫大舞台,你、我、我们都是穿过剧场的观众。一场雪的深情,演绎一回大自然的关怀,每个冬天我们为雪花亮起身体里感觉的灯盏,每一场寒风里,我们为自己裹紧仅有的风度。每一个剧情都深入我们的情怀,这北方的剧场,雪花上演的剧目,我们百看不厌,北风舞雪的韵味越冷越浓,浓到一壶滚烫的老酒,浓到一醉方休。
二、在一条河流上看雪
河流的曲线,有时像雪花下落的曲线。河流的白,有时像雪花梦见过的白。雪花的梦,在我的梦里诠释过,所以我的梦更类似河流冬天的白。
我一直崇拜水的浪漫和自由,也崇拜岸的节制。河流的走向是自由的,也是浪漫的。水势决定河流走向,地势替水拟好河流,岸借助高度节制水。水草的拉扯,鱼儿的提示,石头的警醒都是友好的关怀。只有冬天,河流才肯静下来,水也固定下来,让人仔细体察、感悟。
落雪的河流是大地的新宠,她在风里愈加新鲜,清爽。在一条河流上看雪是一件有趣的事,也是一件浪漫的事。一行足迹,有着河流的样子,有着心灵的样子。河柳和岸边的冬草挂满雪的花瓣,更多的落雪被风梳理的羽毛般华丽,她们替天空快递美丽,替时间传递千秋古韵。
一条河流可以舞起来,一直抵达天边的静谧,一条河流可以竖起来,直到搭在山坡的落日上。
雪后,在一条河流的雪上行走,可以回望自己的足痕,望见自己苍茫过后的远方。
三、我想约你去看雪
时间转过无数个弯道,我已很久没有遇见你。其实,遇见是不可预谋的。
有一场雪落下来,徐徐、缓缓、源源。好像在寻觅,又好像在铺垫。一场雪有一场雪的缘由,一场雪有一场雪的因果,在落雪之间,常常茫然四顾。
忽然,我想约你去看雪,去看雪花的柔情与妩媚。在漭漭落雪之间,碾碎语言,拟合天空源源不断的云朵,剪裁相思铺展荒原无尽的辽阔。在雪野深处可以省略叙述,省略回顾,只有眼前苍茫和辽阔。
我们在尘埃里混迹了太久,需要一场雪的漂白和清洗,需要雪后的静思与禅悟。你在我身旁,这世间的温暖就在身边。只是我们相互遗忘或疏远了太久,太多生活的缤纷、繁杂,让友情衰弱,甚至遁迹。
我想约你去看雪,不知道是这场雪还是下一场雪。
四、雪,把冬天抬高了一尺
每年冬天,我都会沿一场雪走回童年。
童年已在千里之外,只有徒步、跋涉、日夜兼程才可以抵达。
童年像一只拴在院子里的羊,又像偶尔跑出去一会又跑回来的狗。童年的记忆总被大雪包围,被雪后的寒冷包围,又被瑟瑟发抖出卖。
那时,太熟悉冬天的雪洞,熟悉冰爬犁,熟悉一场接一场的堆雪。在雪地奔跑,在雪坡上打滑,还打打雪仗。那些年,雪,把冬天抬高一尺,甚至一米。我在高出一尺的雪上静坐,感觉离天很近,离梦很近。我在雪地上画梦,在雪花里祈祷,在风雪交加里穿行。
我和村里的孩子一样,会在冰天雪地里,拉起雪爬犁,让冻红脸蛋的弟弟妹妹们,坐在爬犁上欢呼、尖叫,甚至他们还放肆地高喊“嘚儿!驾!!”。
岁月飞逝,所有的童年都被风雪给抱走了,现在只剩下酸痛的骨架,零碎的思想,千疮百孔的幻梦。好在童年的雪境还在,衍生的诗意还在,把冬天抬高一尺的雪花还在。
2016.12.10.
(已发《散文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