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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檀香】献给另一个世界的人(短篇小说)


作者:孙鹤 举人,511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48发表时间:2017-05-04 12:00:55

【檀香】献给另一个世界的人(短篇小说) 在发生这次工伤意外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要写类似的东西,因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只能说曾经的自己虽然从年龄方面被灌输为成年人,但是心志等方面仍显得很不成熟。不过,自从发生了那次意外,并使我深陷医院病床的束缚时,让我有幸体验了一把生死一刻的紧张与惊险。看上去似乎有点儿夸大其词的成分,可对于我而言,确实是这样。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太多了,需要去经历,危险、惊悚、震撼、温暖……好的坏的都行,直到死亡。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前行的我,真可谓是不枉此生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所得知的不幸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而我之所以要写这篇文章,也是缘于这个原因。除了我自己的遭遇以外,还有一件事,一件很平常、很平淡,但却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的事。
   有位同我们家关系甚好的邻居李大爷由于连续好几天高烧不退,而不得不去医院做一次全方位的检查,结果令其、其家属深陷哀痛、悲苦之中——肝癌。根据医学常识来判断,一旦能够被仪器、设备诊断出来的癌症,都已经是晚期了。众所周知,晚期是无法治愈的绝症。死神笑盈盈地注视着病魔的杰作,而这幕后主使却是他自己。
   我不是在埋怨,或是嘲弄医疗单位,因为就现在而言,癌症仍然是无法攻克的顽疾。但是,我始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有一部分人能够找出并驾驭它们的方式方法来。我实在是难以忍受癌症给我带来的不幸和灾难,我的奶奶和姥爷就是死于它们之手。可是,即便这样,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还不是默默垂泪坚持了下来,任凭死神道貌岸然地露出残忍、冷峻的笑,将我的至亲逐个带走。
   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但由于奶奶和姥爷的年龄均未到花甲,半世蹉跎的光阴就这么戛然而止,不免让人唏嘘。所谓的哭泣与伤心欲绝又能为自己提供什么呢?还不是要面对着现实,鼓励并劝慰着自己要好好活下去。
   那些事情都已然成为了历史,回忆让自己颤动,回忆让自己不寒而栗,却还是免不了要这么去做。倘使一个人没有了在孤独时的回忆,请问,他还能剩下了什么呢?
   李大爷不是我的亲人,只算是要好的邻居。听母亲讲,他们还是小学同学,因为李大爷由于学习成绩不好,被迫留了两年级。关于他小的时候,我是不打算详加叙述的。
   在我们成为邻居以后,彼此的交往就更深了。李大爷给人家开车,一个月不少挣,且还有一些额外的收获,具体我就不得而知了。另外,他的儿子比我大不了几岁,现在新钢干着临时工。父母偶尔同李大爷两口子在一起吃饭、聊天,关系十分要好。只是李大爷他们两口子有一个共同的不良嗜好——赌博。以输赢而论,倒也算不上是豪客,但却十赌九输,点子背到奇葩时,竟然连整月工资都空空如也,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此外,李大爷还喝酒、抽烟,而且时不常地还要同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下馆子,十有八九是他请客。怎么说呢?这样的人在朋友眼中不啻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了,隔三差五由于酒瘾犯了,就请人吃饭,饭后再醉醺醺地输给你点儿钱,让你感激涕零。而你自然毫不吝惜美言辞藻,大呼:“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足矣!”的豪言壮语。
   不过,在我这样的外人看来,李大爷属实是个傻子。不能责怪别人主动和他攀交的目的,实在是自己的某些做法有欠妥当。注重并要求目的的,反倒是会让我退避三舍,不敢交往,因为那样根本够不上朋友。我也不止一次同他玩过扑克,感觉他之所以输钱,不能完全诬赖运气不佳,只能说明他的牌打得太臭了。
   作为晚辈的,我自然是不够资格规劝他的,而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然觉得没事玩玩是不至于独自空虚、无聊的,哪怕输了点儿钱。
   我没有详细询问过,却能毫无遗漏地察觉出他的性格——仗义、直爽、酣畅淋漓。可能我的用词有些不当,但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大大咧咧的他不管在什么场合,做些什么,都是一个纯粹的、典型的气氛营造者。吃饭也好(我没有和他吃过一次饭,父母倒是经常去),打牌也好,嘴巴会讲出很多话来,给人感觉略显鄙俗,不大正经,但这样粗旷的性子不正是展现了他的为人嘛!
   我是不大喜欢学究气质的人,斯文、迂腐、一本正经,倒使得原本热闹的氛围弄的跟追悼会似的死气沉沉。
   他的病来得是那么突然,那么让人猝不及防。起初李大娘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含着尚在流淌的泪水嘱托并告诫母亲不要将实情讲出去。母亲自然应允,她老人家也不希望太多人替李大爷感到惋惜、感到悲伤。无论是他的那些真心实意的朋友,还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希望看到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选择离开。今年李大爷才五十二岁,周岁五十一。
   可是,不出一天,还没到晚上,一贯守口如瓶的母亲在下班的途中,就听到有不少邻居向母亲问及此事,“咳,大嫂,你听没听说老李大哥患上了肝癌?”
   母亲先是一愣,怎么消息传播得这么快呀?“不知道啊,不大清楚。”母亲只能是一语带过,含糊作答。
   岂料,刚走没两步,又遇上了一位,“弟妹,你知不知道老李到医院检查,结果是得了癌症?”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听你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只好再一次闪烁其辞。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李大娘)不是说就只有我们家晓得这件事吗?谁成想竟然都知道了。”母亲在回到家之后不禁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李大娘再度来我家造访,母亲急忙向她谈及此事,结果竟是母亲呆住了。
   原来李大娘在这种情况下还饶有兴趣地到附近常去的麻将馆打麻将,并与几个麻友畅所欲言时不小心说漏了嘴,才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母亲很是气愤,“早知道你嘴这么快,我还去瞒什么呀,倒弄的像我怎么回事了似的。”
   李大娘的一句话更是让母亲无可奈何。“怕什么的,说出去就说出去呗。说出去更好,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有些人根本不会去反思、自责一些错误,反而是将错误本身忽视了,转而变成了理所应当。
   “呵,你还有心情玩麻将,你的心可真是够大的呀。”
   “那有什么的,他得了病总不能防碍我的自由吧。”
   母亲的讥诮、揶揄看起来没有丝毫效果。相比之下,还是李大娘的自由更为重要。
   既然如此,母亲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了。李大娘不再需要安慰,不再需要开解,更不再需要眼泪。正如她自己所说,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将死之人又怎么能阻止活着的人享受自由呢?空气也好、阳光也好、水也好,都是为了活人准备的。至于死人,恐怕只要短短的,窄小的几尺土地便足够了,或者连土地都用不上,直接扔水里得了。
   上述的东西都是母亲同我讲的,我能理解当时母亲的心情。但事不关己,还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琐屑来得好,这是我向母亲提出的建议。此外,母亲无法理解李大娘,这在我看来也很平常。乍听之下,我也很难理解李大娘缘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差,是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感情可言?还是单方面觉得既然丈夫没多长时间活头了,不妨让他开心点儿,也让自己开心点儿,省着整天愁眉苦脸的,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思前想后,这才选择依然故我。
   不知该说李大娘洒脱呢?还是心怀叵测呢?相信是前者。从丈夫得了绝症仍有兴致打麻将就可以断定,所谓的心怀叵测,以李大娘的本事,还远没有如此重的心机、心计。
   母亲就不同了,她老人家的手段很是厉害,首先跟李大娘讲,“你听我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浪费金钱在治病方面,因为怎么也治不好,无非不是拖延几天死期罢了。你要想尽办法将老李的房子过户给儿子。倘若迟了的话,老李的妈,他的兄弟姊妹们可都有份儿。千万记住,到那个时候可就难搞了。”
   李大娘听罢,不住点头。
   出于对朋友的关切,我是非常赞同母亲的做法的。丈夫之外,还有儿子,不能让儿子在失去父亲的同时,连最基本的住所都拱手让给了别人。
   死,真的很可怕吗?我没有太仔细地想过,我只知道无论可怕与否,我们的宿命都一样,无法摆脱掉它的纠缠。只不过有所谓英年早逝,寿终正寝之分;有衰老而死、因病而死、横死之分;有死的有价值,死的没有价值之分。当然,最后一句是指对于祖国,对于人类的贡献。
   其实每个人的死都应该是有价值的,或大或小,孰轻孰重罢了。只是,我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母亲同李大娘讲的那个场景。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将血缘、感情、道德置之不理、抛开一边的事情时有发生,那才是血淋淋的,不堪入目的惨痛教训!
   听母亲说,李大爷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自己患病的消息,就已经抑制不住泪水的流淌。可以肯定,那包含在泪水里面的有不忍、有不舍、有不该,当时他的心里究竟在做着怎么样的思考,谁都不得而知。但以母亲的经验,人一旦得了病,哭泣是不好的,意味着有所眷恋,有撇不下的顾及,会让人在病痛期间依旧劳心劳力,不得安宁。还有,母亲又举了一个关于遗传基因学方面的论断——李大爷的爷爷、父亲,死得都很早,都是五十岁多一点就死了。
   对于母亲的种种论断,我是不敢苟同的,我始终坚信人活着尤为重要的是心态,拥有一个好的心态比什么都强。诚然,我不希望见到类似以前所参加的任何一场丧事那样,也包括爷爷的。铺张扬厉比比皆是,灵棚之内小小的摆设,纸人童男、纸人童女、纸马纸牛等等,以及灵棚之外的诸多花圈、花篮。不止如此,还要聘请专业的司仪、乐队、吹奏喇叭……在我看来都是不必要的开销。此外,骨灰盒还要分三六九等,特别是墓穴一块,更是不惜斥重资搞身份。死者的身份不是由于墓穴的贵贱来评判的,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
   将大把大把的钱浪费在死人身上,不光是我,恐怕连死去的亲人都看不惯了。以现在这个世道而论,可能死人的钱的确是要比活人的钱挣着容易。试想一下,活着的人辛苦了一辈子,所留所积一半要给孩子,另一半则为了让祖辈、父辈的遗体走得风光,却从未在意过他们生前的日子过得是否开心,是否快乐,更不曾在意自己是否过得开心,是否快乐。
   我觉得这是个很普遍,却也很严重的问题。我并不希望继续沿着这条错误的路走下去,索性将它们轻描淡写地叙述下来,好给自己提个醒,也为了使其他人稍微理智、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而不是盲目地跟随中国古老的封建主义遗留下来的所谓风俗走。
   作为现代人,既然都已经开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又何必反过来留意这种事情呢?难不成是为了宏扬自己的孝道而精心策划的骗局?倘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我其实也只能是感伤或是感叹几句了,因为我的父母也在做着重复的事情。每每到了先辈忌日,总不免要买上几刀纸钱,折叠一番,然后等到深更半夜在马路边上划一个圈,在圈内将所带的纸钱全部烧掉,直到只剩下一片灰烬。一边用木棍扒拉,一边还要不停地念叨念叨,什么“要在天堂生活愉快,若是缺钱的话就托梦给我们。”、“不要再生气了,好好注意身体。”、“在生前没享什么福,到了那边就该好好享受,不要舍不得吃喝玩乐。”,最后,还是要嘱咐嘱咐,“儿女们不能天天给你们送钱,实在是生活艰难。还请你们保佑我们无病无灾,快快乐乐。”
   哎呀,这一套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起先我也曾顺从父母,讲这些东西,现在干脆只是作为一个看客。也许正是因为我的不够虔诚、不够笃信,才弄得在前些日子里遭受了灾难。不过我丝毫不惧怕,因我确信,到了我这一辈,是不会再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发生了。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至少,我是不会。
   其实我倒很想问一句,人都已经死了,还妄谈什么缺钱不缺钱,生气不生气的,真是怪哉。不仅如此,假使真的有天堂或是地狱之分的话,我倒真的希望跟死去的先人们好好聊聊,相信他们的看法也跟我一样。进了天堂的,应该是成为神仙了,不应该再生气,也不会再缺钱,所以用不着后辈们为了避免警察而夤夜送钱,走上极端。相反,一旦踏入地狱,这个人就永世不得超生,即便将现实中的银行烧去给他,恐怕他也拿不到,还不是落入阎王爷手上?
   闲话少叙,在昨天晚上,母亲再一次同李大娘聊了不知有多少个小时。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输入《父母的吵嚷》,以及校对上面去了。末了,李大娘走了,母亲进我这屋,只说了一句话就出去了,好像她老人家晓得我愿意听似的。
   “你李大娘仍没有着急房子的过户手续。至于老李,居然在歇了两天之后,再度给人家老板开车去了。”
   我登时呆住了。沉寂了许久,可能我认识到了一些曾几何时并不太注意的问题,并了解了一些问题的症结所在。怎奈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只能是用笔将它们写下来而已。
   李大爷知道自己命不长久,还要坚持工作,只是为了他那个在新钢铁当临时工的儿子。
   我其实很想问母亲一句,“他们两口子现在还玩不玩麻将了?”但转念一想,不觉又缩了回去,我知道我的问题根本就跟没问一样,废话罢了。结果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他们的脸上——李大娘是肯定会继续玩的,但李大爷肯定是不会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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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天人两隔总是会引起很多人的感伤,生命的短暂,留下的印迹会刻进大家的记忆里,难以忘怀。夫妻本是同林鸟,面对癌症,这份凉薄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叹。有的人只会考虑自己,有的人也是不一样的。这篇小说生动地表现出人性中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发人深思。小说人物形象性格鲜明,结构紧密,脉络分明。文笔流畅,语言自然,充满感染力,读后难忘,好作品,推荐共赏,感谢赐稿,问候作者,期待更多精彩佳作。【编辑:卡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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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檀香编辑部        2017-05-04 18:06:34
  欣赏佳作,感谢赐稿,期待新的精彩!
檀香编辑部
2 楼        文友:卡米        2017-05-05 23:31:46
  感谢赐稿,祝创作愉快,期待精彩继续。
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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