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周运起帮已经坐起来的妻子掩了掩睡衣，“这两天已经停暖气了，大清早的气温还没升起来，你别这样老坐着，看看别感冒了。”
　　 “唉，睡不着啊，咱们现在哪还能捞得着歇个星期天啊！”妻子一边起床穿衣，一边歪着头问周运起，“你跟曲主任联系了吗？他怎么说？今天能不能见到他？”
　　 “谁知道呢？前天又联系了一次，说得今天才能确定。已经六点了，我也不睡了。一会儿再给他打个电话。”
　　 “这两天必须得想办法见到真佛，把事情办了。否则咱们的厂子就转不下去了。”
　　 “我天天在外边跑为了什么？饭好吃，事难办啊！”周运起叹了口气。
　　 拉开厚重的窗帘，虽然时间还是清晨，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一只麻雀在窗外兜了一圈，无声无息地飞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空气中总是充斥着一股凉凉的寒意，让人不自觉地想把手搓上两下。
　　 六点半，“曲主任啊，我是老周啊。没打扰您休息吧？”
　　 “没打扰，没打扰，我今天都出门半个小时了。老周啊，你可也够早的啊！怎么，没出来活动活动？出门转转好啊！我这一个星期连轴转，累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赶上个星期天，正在小区广场打套拳，活动活动筋骨呢。”
　　 “曲主任，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啊！工作哪是一天能干完的？怎么样，今天您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请您出来放松放松？”
　　 “今天晚上不行。今天晚上真没时间。”
　　 “那行，那您看哪天比较合适？我可有日子没见到您了，真从心里想您呢。知道您整天工作太辛苦了，我还给您准备了一点小补品。”
　　 “我说老周，我可得批评你！你这可见外了啊。你还不知道你老哥我这身体？严重亏损啊，吃什么补品都不管用了。这样吧，下周二，下周二我安排一下。今天是真的没有时间。这一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都好久没去看看我老母亲了。老人家年轻时吃了太多苦，春寒料峭，这一阵子天气一冷一热的，老人家身体有点不太好，今天我说什么也得回老家陪着老母亲吃两顿饭。”
　　 “曲主任真是大孝子！我得向您学习。您看，咱们村里不是有养鹿的吗？我知道你工作辛苦，就给您弄了点鹿茸，准备给您补补身子。您工作辛苦，这身子不补哪行？今天回家您正好也捎点回去，让咱老母亲也一起补补。”
　　 “鹿茸啊？还是不用了吧。老母亲这两年吃素，这些个东西她未必能吃得下去。我说老周啊，咱俩之间不用弄这些虚的。你放心，你的事我一直记着呢。今天我真的没时间在家等你。昨天晚上跟老母亲通了电话，老人家知道我今天要回去，高兴得跟孩子似的，恨不得我昨晚就过去。今天我必须得早点回去，好好陪陪她老人家。咱再约时间吧，好不好？”
　　 “行！曲主任，那您先忙着。您看，咱就约下个星期二晚上？”
　　 “这段时间工作太多。这么着，下周二有时间我联系你。”
　　 “您曲主任是大忙人，哪能让您想着。说定了，周一晚上我给您打电话。”
　　 “好，到时候再说。你嫂子喊我回家吃饭了，先挂了吧？”
　　 周运起关了手机扩音，关了电话，头向沙发靠背上一靠：“也不知道下个星期二能不能办成了，愁人啊。”
　　 他的妻子放下手里的抹布：“也不知道刘书记那儿有没有希望。”
　　 周运起往水杯里加了两颗胖大海：“刘书记那儿水泼不进，他家里的人连门也不给开。这年头，哪有给人白忙活的？估计更是够呛。唉，你说现在正儿八经想干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妻子给他往水杯里加了点水：“明天晚上你再给曲主任打电话吧，已经跑了这么多趟，难道他还能把嘴一抹，一点都不认账？今天咱先回家把院子门口的那几棵树苗浇浇水，把那两棵小的移到屋山头去。”
　　 “找两个工人干就行了，我哪有时间。等等，你说什么？树苗？有了！”
　　 周运起高兴地一拍大腿，拾起电话又拨了出去：“曲主任，我是老周啊。还没开始吃饭吧？您看，刚才家里的工人来电话，问我厂门口的那几棵树是不是今天就移。您今天不是正好要去老母亲那儿吗？我打发工人今天直接给您把树苗送过去吧？这树再不栽可就错过季节了。”
　　 “嗯，对，对！都是甜石榴。”
　　 “这个还真不知道，在我家还没结过果子呢，我也不知道要几年才能结果。不过，可以肯定是甜石榴，绝对是新品种。”
　　 “哪用您找什么车？咱厂子里自家不是有车吗？我打发司机今天上午就给您送过去，再找两个工人跟着车一起过去，保证一上午给您弄得利利索索。”
　　 “好，曲主任，不耽误您吃饭了。我这叫工人抠树苗去。”
　　 周运起放下电话，喝了口水：“成了！”
　　 他妻子问道：“你真打算就打发司机送过去？”
　　 “咱家的那辆‘奥迪’能拉树苗？还得找个货车。叫咱儿子跟着去，只要能见着曲主任，这事就算成了。”
　　 “这事翔云去能行？”
　　 “咱儿子你还不放心？他又不是干了一次两次了。”
　　 “好，我去做饭。你找车吧。”
　　 周运起摆手让老婆离开，又拿起了电话：“杨厂长，我是老周啊。前阵子说好了的给弄几棵树苗，今天我就想找工人过去抠啊。”
　　 “咱又不傻！哪能让他的人过去，那还不把大的、好的都给咱挑走了？咱自己家的人过去。你随便给弄几棵不大不小的意思意思就行了，管它几年才能结果呢。有那么个东西顶着，他要石榴咱没抠几棵山楂给他就不错了。”
　　 “好，杨厂长。那我这就找人过去了。晚上咱兄弟俩聚一聚，有什么话再说。”
　　 周运起挂掉电话，立马又拨了另一个号码：“老吴，你不是家里有个货车来？你今天开着你的货车给我拉几棵树苗吧？”
　　 “你那车不在家？这可怎么办？等不了，我今天上午就得用。行，行，我再想想办法。”
　　 周运起喝了几口水，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小盖呀，你的那个面包车今天在不在家？”
　　 “太好了！你今天上午去风光农场给我拉几棵树苗吧？”
　　 “就是几棵小树苗，你把后厢盖打开，就拉了。放心，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上，警察跟咱都是一家子。”
　　 “没办法，厂子里的货车今天不在家。你就辛苦一趟吧！”
　　 “什么？你的驾驶证被吊销了？你这伙计，怎么搞的？出了这事也不早说？咱有人啊。不过今天来不及了。我叫咱家的司机小吕过去开吧。你那个车没毛病吧？”
　　 “小吕，你开着车去明德花园拉着翔云，你俩一起去趟孟庄小盖家，你去开着他的面包车，然后去风光农场找杨厂长抠几棵石榴树苗，今天上午送到曲主任他妈那个村。”
　　 “翔云，起来了没有？都几点了还不起来？你快起来吧！我刚给小吕打完电话，他一会儿就过去拉你。今天上午，你俩一起去风光农场抠十来棵石榴树苗，再去给曲主任栽上。如果干不完，你就去厂里拉上两个工人。记住了，今天一定得把那件事让曲主任给办了！”
　　 “哎呀，王秘书！我说这大清早的喜鹊怎么就一直冲着我家的窗户叫呢，你这是出差回来了？”
　　 “啊？你打了十来分钟的电话？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摆酒给你接风加赔礼道歉！你看老哥我不容易啊，这不是一大清早一直在那儿往厂子里打电话，吩咐工人今天进原料的事嘛。这帮子人，就没有一个能给我顶起来的，什么事我不吩咐到了都不行。要是他们当中有一个有你王秘书一半能干，我哪还用操这样的心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咱说定了，今天晚上老哥一定给你赔礼！好好地敬你两杯。”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我做自我检讨！对，对，强将手下无弱兵！刘书记是老党员，王秘书你自然也是两袖清风。好，好，我听你的，咱不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
　　 “什么？你说什么？刘书记已经给我把事办好了？让我下周一去拿手续？这是真的？”周运起“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刘书记真是一个大好人啊！真不愧是受党教育多年啊。好，好，高风亮节！好，好，我一定向刘书记学习！向你王秘书学习！放心，你放心，下周一我一准早早地去你的办公室！”
　　 太阳升得挺高的了，初春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到大厅里，照射到沙发上，很温暖、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