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谐】
　　 聊斋故事三十七
　　 有个万福字子详，他是博兴县里人。
　　 自幼生来就聪明，从小就爱念诗文。
　　 家庭出身虽富裕，然而自己运不顺。
　　 年龄已经二十多，考个秀才也没成。
　　 乡里有个陋习惯，这个习惯害坏人。
　　 常把富家子弟选，选出就叫充里正。
　　 若是忠厚善良家，叫你很快就变穷。
　　 叫你倾家又荡产，叫你田产赔干净。
　　 碰巧到了这一年，选了万福任里正。
　　 万福听了好害怕，急急忙忙跑出门。
　　 一跑跑到济南城，租间客房来安身。
　　 话说有天是夜晚，有一女子把门进。
　　 说她父亲和母亲，强迫包办她婚姻。
　　 被逼实在没办法，只得夜晚来私奔。
　　 万福抬眼看女子，女子婀娜又娉婷。
　　 眉清目秀容颜美，一双眼睛显机灵。
　　 万福见了真高兴，就和女子配成婚。
　　 两人从此住一起，一同出来一同进。
　　 后来渐渐都熟悉，慢慢相互来交心。
　　 万福问她啥名字，问她家是哪里人。
　　 女子这才说实话，才向万福露真情。
　　 她说我本一狐狸，不会伤害你的人。
　　 万福非常喜欢她，也不计较是狐精。
　　 女子嘱咐万福君，同室不可住别人。
　　 自此女子每天来，俩人同住共床寝。
　　 万福日常有所需，都是狐女带进门。
　　 只要万福说需要，那就有求必有应。
　　 时间没过好几天，朋友陆续来上门。
　　 有的还在这里住，逗留几天才走人。
　　 万福实在不愿意，却又不好推干净。
　　 后来实在不得已，才向他们吐实情。
　　 客友一听更好奇，纷纷要求睹芳容。
　　 想瞧仙姿和玉貌，也好过过眼睛瘾。
　　 万福只得求狐女，想求狐女见客人。
　　 狐女立马到前厅，就对客人说分明。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还不是像个人？
　　 听她声音很清脆，悦耳婉转又动听。
　　 可是四下来张望，哪也没见她身影。
　　 客中有个孙得言，善开玩笑戏弄人。
　　 硬要狐女露面貌，还把脏话吐出唇：
　　 听你声音娇滴滴，我已魂飞魄散尽。
　　 你又何必吝芳容，叫人闻声不见人？
　　 逗人空自来相思，叫人空害相思病！
　　 狐女笑着来回答：你这孙子好孝顺。
　　 想给你的祖奶奶，画张肖像当神敬？
　　 客人听了哄堂笑，笑得泪花也纷纷。
　　 接着狐女她又说：我是一个狐狸精。
　　 我想讲个狐故事，不知愿听不愿听？
　　 狐女接着就张口，狐狸故事讲出唇：
　　 从前有个小村子，村中旅店宿客人。
　　 听说旅店那里面，住着一伙狐狸精。
　　 狐狸常常跑出来，来把旅客来捉弄。
　　 来往旅客知道了，来去都不把门进。
　　 时间过了大半年，店里冷冷又清清。
　　 旅店主人发愁闷，别人说狐他就恨。
　　 最怕人家说狐狸，忌讳人说狐狸精。
　　 有天来一远方客，他说他是外国人。
　　 看到这里有旅店，他就一头扎进门。
　　 旅店主人很高兴，好不容易来客宾。
　　 可是有个过路人，悄悄告诉这客人。
　　 他说旅店闹狐狸，住在这里难安宁。
　　 客人听了很害怕，要到别处去就寝。
　　 店主极力来辩解，就说那人是骗人。
　　 客人听了辩解后，方才安心住进门。
　　 旅客刚刚进房门，准备床上来就寝。
　　 猛见老鼠一大群，钻出床下乱扑腾。
　　 客人大惊失了色，急急忙忙跑出门。
　　 高声叫喊有狐狸，屋里好多狐狸精！
　　 主人惊讶来询问，询问出了啥事情？
　　 客人开口便埋怨，埋怨店主在骗人。
　　 店主连忙问客人，问他狐狸啥样形。
　　 客人接过来回答，他说主人你是听。
　　 刚刚我所见到的，浑身都是毛绒绒。
　　 身材都是很细小，不像大的狐狸精。
　　 可能是那狐儿子，要么就是狐孙孙。
　　 狐女故事讲完了，满座客人都笑喷。
　　 这时得言他又说，我说请你要听清。
　　 既然不肯让见面，我们都在这里等。
　　 都在这里来过夜，都在这里来就寝。
　　 也让你俩没机会，行不成那云雨情。
　　 狐女笑着来回答，口叫众位听分明。
　　 你们愿意在此睡，我看那也不打紧。
　　 只是如果有冒犯，就请不要放在心。
　　 众人都怕恶作剧，轰然一笑走干净。
　　 然而每每隔几天，大家就又聚进门。
　　 都爱狐女好诙谐，同她说笑混光阴。
　　 爱她逗得大家乐，总能讨得笑骂声。
　　 狐女说话真有趣，张嘴就能逗乐人。
　　 客人前仰而后合，笑得肚子它也疼。
　　 就是善开玩笑人，也不敌她三两分。
　　 客人都称狐娘子，是那诙谐狐先生。
　　 有天万福设酒宴，招待客人众朋宾。
　　 万福坐了主位子，各位客人两边分。
　　 得言他在左边坐，右边另外两客人。
　　 上席还放软坐榻，邀请狐女来屈尊。
　　 狐女说她不喝酒，坐在这里没事情。
　　 众人请她来聊天，她才入席坐榻凳。
　　 大家开始把酒饮，眨眼之间已数巡。
　　 有人提议投骰子，行起瓜蔓小酒令。
　　 有个客人遇瓜色，按令应当把酒饮。
　　 此客也爱开玩笑，他端酒杯喊上请。
　　 他说娘子脑袋灵，请你代喝成不成？
　　 狐女笑着来推辞，她说滴酒不沾唇。
　　 但愿讲个小故事，来给大家助助兴。
　　 得言赶紧捂耳朵，他说我可不愿听。
　　 众人齐声说狐女，你讲故事别骂人。
　　 如果带了骂人话，定要罚你把酒饮。
　　 狐女这时回众人，她说大家要听清。
　　 故事里面不骂人，骂骂狐狸总能行。
　　 大家都说那可以，齐齐竖起耳朵听。
　　 下边狐女就开始，她要大家听分明。
　　 从前有位老大臣，红毛国里当使臣。
　　 戴着一顶狐皮帽，去见国王办事情。
　　 国王见了狐皮帽，看来看去很奇惊。
　　 他问这是啥皮毛，厚实暖和吸引人。
　　 这位大臣告诉他，这是狐狸皮做成。
　　 国王接着又追问，这种动物未曾闻。
　　 不知狐字咋写法，你可说说与我听。
　　 大臣空中忙比划，他说国王你听清。
　　 右边是一大傻瓜，一只小犬左边蹬。
　　 众位听了狐女讲，个个笑得肚皮疼。
　　 坐在狐女左右的，弟兄两人都姓陈。
　　 一个名叫陈所见，一个名叫陈所闻。
　　 听了狐女笑话后，气坏陈氏两弟兄。
　　 他们回敬狐夫人，也喊夫人仔细听：
　　 请问公狐哪去了，由着母狐乱咬人？
　　 狐女接着她又讲，她说故事没完整。
　　 故事没完遇狗咬，还有一半没讲成。
　　 希望大家仔细听，听我故事讲完整。
　　 她说红毛那国王，见了骡子也吃惊。
　　 不知这是啥动物，他要使臣来告禀。
　　 使臣上前告诉他，这叫骡子是马生。
　　 国王听了更奇怪，他又继续来追问。
　　 使臣接着对他讲，并要国王认真听。
　　 马生骡子臣所见，骡子生马臣所闻。
　　 满座客人哄堂笑，笑声呵呵溢满厅。
　　 众人自己都知晓，不敌狐女三两分。
　　 约定不再开玩笑，不敢招惹狐夫人。
　　 谁再带头说笑话，罚他制酒来做东。
　　 时间又过好一会，酒是越喝兴越浓。
　　 还是那个孙得言，忍隐不住又启唇。
　　 故意对着万福讲，要出对联要他拼。
　　 万福问他出的啥，他说请你仔细听：
　　 妓者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
　　 满座客人搅脑汁，没有一个能对成。
　　 狐女笑笑来回答，我有一联很工整。
　　 大家支起耳朵听，催她快快吐出唇。
　　 狐女不慢也不紧，她要大家听分明。
　　 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
　　 听得下联对完整，笑得四座难直身。
　　 得言听了很恼恨，他怪狐女又骂人。
　　 狐女笑着把错认，但只如此才工整。
　　 明天自罚设酒宴，还来这里待朋宾。
　　 大家相视只是笑，没有哪个再吭声。
　　 狐女诙谐故事多，一下难以来说清。
　　 这样过了几个月，狐女万福回家门。
　　 刚要进入博兴县，狐女这时启了唇。
　　 她说此地有亲戚，最好登门去探询。
　　 再加天色已黑定，寻找住处也当紧。
　　 权到那里歇一夜，等到天明把路行。
　　 万福问她在哪里，她指前方说很近。
　　 万福内心很疑惑，记得这里没村镇。
　　 天黑又没别的法，姑且随她朝前行。
　　 大约走了两里多，果然看到一庄村。
　　 万福从来未见过，头脑里边没有影。
　　 狐女上前把门敲，见一老仆开了门。
　　 进了大门再细看，千户万门连得紧。
　　 楼阁重重又叠叠，似是大户富豪人。
　　 进了一门又一门，好不容易到前厅。
　　 前厅见了主人面，原是老翁老夫人。
　　 万福上前施过礼，坐在厅堂将茶抿。
　　 接着主人摆盛宴，像待女婿待客宾。
　　 时光荏苒一夜过，瞌睡一醒就天明。
　　 天明狐女叫万福，要他一人先回门。
　　 回去先向家里面，将她情况来通禀。
　　 不然是怕家里人，见我狐女受吓惊。
　　 万福依了她的话，自身一人回家门。
　　 万福回去没几天，狐女她也回家庭。
　　 她和万福常说笑，别人只能听声音。
　　 从来没有见狐女，大大方方露真容。
　　 这样过了一年后，万福有事要出门。
　　 说是要到济南城，前去办点小事情。
　　 狐女随同也前往，夫妇边说边前进。
　　 突然遇到一伙人，都在前边同向行。
　　 狐女一见跟上去，相互交谈很热情。
　　 随后她对万福说，我原本是陕西人。
　　 因为前世有缘分，所以相陪到如今。
　　 现今缘分业已满，不能继续陪官人。
　　 刚好我的兄弟来，我得同其回家庭。
　　 不可再能侍候你，望你莫要太伤心。
　　 万福极力来挽留，狐女终究没答应。
　　 一对恩爱好夫妻，如此这般把手分。
　　 遥望狐女远离去，万福久久心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