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 奴】聊斋故事三十八
【爱奴】
聊斋故事三十八
今天说个小故事,故事主人叫徐生。
徐生家住河间府,他靠教书谋生存。
学馆设在恩县城,恩县城里度光阴。
每年从春忙到夏,接着从秋忙到冬。
这年眼看年关近,徐生收馆回家门。
路上遇到一老汉,老汉细细看徐生。
接着老汉开了口,他称徐生徐先生。
他问今年放了假,明年何处去安身?
徐生接过老汉话,明年仍在恩县城。
老汉自称施敬业,说他有个小外甥。
外甥已到上学龄,想聘高明好先生。
前天托我去东疃,要把吕老先生请。
吕老先生名子廉,他的教学很有名。
可惜晚去只一步,子廉已被别人聘。
别人聘金已交付,我是咋说都不行。
今天恰好遇到你,不知是否能屈尊。
如果屈尊到我家,教授我的小外甥。
我愿加倍付聘金,恭请你这徐先生。
徐生开口忙推辞,他说我已有约定。
老汉更加来恭维,极力称赞徐先生。
他说你真守信用,正人君子好品行。
不过年内尚有日,少教几天也能成。
至于明年再商量,现在暂不做决定。
先呈黄金一足两,作为年内辛苦银。
徐生听得如此讲,只得开口来答应。
于是老汉下了马,边递礼函边说明:
我村就在不远处,打眼一望能看清。
只是房宅很简陋,通道狭窄难驰骋。
多养牲口不方便,就请仆人先回村。
咱俩散步往回走,我看这样很舒心。
徐生听了老汉言,就叫仆人先回门。
自己便把老汉跟,跟随老汉往前行。
大约走了三四里,眼看天色快黑定。
已然到他家门口,大门气派耸入云。
兽头门环用金钉,一对铜狮门旁蹲。
徐生跟随把门进,越过庭院到前厅。
老汉开口呼外甥,外甥出厅拜先生。
外甥大概十三四,眼看快要长成人。
老汉接着又介绍,忙将情况来说明:
我的妹夫蒋南川,部队指挥他担任。
可惜一世好英名,卫国戍边献了命。
留下血脉小外甥,外甥头脑不迟钝。
只是从小太娇惯,没有遇到好先生。
没有良师来指引,教他四书和五经。
能受你的好教诲,一月也能胜十春。
时间没有好大会,就见酒菜摆齐整。
陈酿酒香溢满厅,菜肴精美又丰盛。
众位丫鬟和女仆,厅堂出出又进进。
有的端菜上汤水,有的席间将酒斟。
有个丫鬟十五六,生得非常有风韵。
徐生见了这丫鬟,心里久久不平静。
待到酒过席散后,老汉又把丫鬟令。
他要丫鬟支床铺,丫鬟连忙到客厅。
到了改日天未亮,少年便来学诗文。
徐生刚刚才起床,就见丫鬟把门进。
进门侍候梳和洗,递来毛巾和脸盆。
这个丫鬟很面熟,就是昨晚斟酒人。
就是昨晚那少女,惹得徐生心扑腾。
一日三餐都是她,照顾侍奉很细心。
又到晚上要就寝,该女又来把铺整。
徐生故意来问她,家里咋没男仆人?
丫鬟只笑不回答,铺好被子走出门。
如此这般两天整,又一夜晚来降临。
还是这位窈窕女,又来整铺把门进。
徐生实在忍不住,轻薄话语说出唇。
故意拿话来挑逗,试探女子是啥心。
哪知女子只是笑,并无反感不愿情。
这时徐生胆更大,动手动脚来亲近。
丫鬟她也不反抗,半推半就告徐生:
家里大人全是女,仅只施老是男性。
施老舅舅主家务,外面全靠他应承。
要是问我叫什么,爱奴就是我的名。
夫人一见先生面,便对先生很尊敬。
若叫别人来伺候,又怕他们不干净。
所以专门挑出我,前来侍奉徐先生。
咱俩今晚这些事,无论如何要瞒紧。
若被别人发现了,俩人脸上无光景。
话说有天是夜晚,俩人相拥到天明。
天明公子进了门,竟都熟睡不知情。
徐生内心很害怕,惴惴不安到月升。
晚上丫鬟进门来,忙对徐生来说明。
悄悄对着徐生讲,她说徐生你听清。
幸好夫人敬重你,不然要坏大事情。
公子回去将一切,所见所闻秉夫人。
夫人忙捂他的嘴,生怕被你听到声。
只是背地警告我,勿在书房久留停。
丫鬟说完出了门,徐生内心很动情。
真得感谢老夫人,宽宏大量能容人。
然而公子对学习,没有兴趣难上进。
徐生为了报恩情,常常责备和批评。
夫人爱护她儿子,常为儿子来求情。
开始只是派爱奴,前来转告求情心。
后来渐渐也出面,出面为儿来求情。
隔着窗户说好话,痛儿痛得泪淋淋。
然而又想小公子,学习方面有长进。
每晚都要向徐生,询问功课啥光景。
徐生实在不耐烦,变了脸色要辞行:
既把儿子来放纵,让他偷懒混光阴。
又想功课也学好,还得知识有长进。
这种老师实难做,请求允我回家庭。
夫人差遣丫鬟来,前来陪礼又求情。
徐生这才留下来,教育公子念诗文。
有天徐生醉了酒,酒撵心语吐真情:
他要爱奴问主人,为啥不让出大门?
爱奴这时忙回答,没有别的啥原因。
只为公子求学问,只望公子有长进。
实在要想出门去,得等夜晚方可行。
徐生听了更气愤,他把气话吐出唇:
收了几两碎银子,就该憋在死囚笼?
叫我晚上出门去,我到哪里去安身?
我也不会白吃饭,我也不会白收银。
礼金还在钱袋里,我也没动一毫分。
说罢上面这些话,掏出金锭还夫人。
收拾包袱和行李,就要转身出大门。
夫人默默是无语,抽抽噎噎哭出声。
她用衣襟捂住脸,忙叫丫鬟到近身。
她要丫鬟将金锭,送还先生交徐生。
打开大门送徐生,要送徐生返回程。
徐生觉得门狭窄,出门才能见光明。
看到日光透进来,原来身在墓穴中。
走出墓穴四下看,满目荒凉凄惨景。
徐生这时心发凉,徐生这时很恐惊。
想想夫人对自己,宽宏大量有恩情。
于是拿出黄金锭,想想还是夫人赠。
就拿金锭做资费,来把墓穴作翻新。
培上厚厚黄土层,栽上松柏来护荫。
然后默默做祷告,做完这些才离身。
等到新年已过完,徐生又要转回程。
要回恩县学馆里,继续教书和育人。
途中打从此地过,又到古墓祭亡灵。
刚刚祭毕要上路,忽见老汉是施翁。
施翁老汉见徐生,满脸笑容好热心。
亲亲热热来邀请,邀请到家作客宾。
徐生明知他是鬼,但又思念蒋夫人。
也想前去看一下,去把夫人来问询。
便就随着施老汉,一同进了小山村。
先进餐馆叫酒菜,一直喝到日西沉。
不知不觉天已黑,老头买单站起身。
又说家在不远处,妹妹回了娘家门。
希望能够劳大驾,替代老汉消灾情。
出村刚刚才几步,就又进到另一村。
老汉前去把门敲,随后他便进了门。
进门忙把火种找,点亮蜡烛接客人。
时间没过多大会,就听房内有响声。
接着就见帘子动,夫人掀帘出房门。
徐生这下仔细看,蒋氏夫人真美人。
身材婀娜貌相俊,年龄顶多四十整。
夫人出门唱万福,恳切拜谢徐先生:
我这家族太衰落,我这家庭太冷清。
承蒙先生能登门,承蒙先生来施恩。
让我无以来报答,用啥能报大恩情?
夫人越说越心酸,不由泪水往下淋。
接着喊叫爱奴女,叫出爱奴到前厅。
又对徐生来讲述,口叫徐生你是听。
这个丫鬟我喜爱,现在把她送先生。
聊慰客居那寂寞,得些安慰照顾情。
如果有啥事要办,她能对你作帮衬。
也算善解别人意,也能体贴别人心。
徐生听了夫人话,嘴里忙忙来答应。
时间又过不大会,夫人兄妹离了厅。
留下爱奴她一个,留她一个陪客人。
雄鸡刚刚叫头遍,老汉就来催徐生。
催促徐生快打点,打点行装把路行。
夫人这时也出来,前来客厅送客人。
并且嘱咐小爱奴,侍候先生要细心。
然后又对徐生讲,并要徐生记心中。
从此秘密要谨守,了却奇特姻缘情。
要防那些长舌妇,搬弄是非嚼舌根。
徐生一一来答应,告别主人出了门。
携带爱奴骑上马,二人骑马朝前行。
俩人到了学馆里,要个单间来就寝。
有时若是有客人,爱奴回避不吭声。
客人不能看到她,她看客人很分明。
徐生若是想啥事,只须意念一产生。
无论徐生想干啥,爱奴都知他的心。
只要徐生一想到,爱奴就能来办成。
爱奴她还懂巫术,针灸推拿她都行。
徐生哪里不舒服,爱奴举手就搞定。
时光荏苒向前进,很快清明已临近。
徐生回家去扫墓,携带爱奴转回程。
途中再经墓地过,爱奴下马辞徐生。
徐生开言嘱咐她,代他致谢蒋夫人。
只听答应一声好,忽然之间就没影。
徐生回家办完事。立即跨马转回程。
快要经过那墓地,心里盘算要谒陵。
忽然看到小爱奴,站在树下把他等。
欢欣雀跃真高兴,穿着打扮很齐整。
徐生扶她跨上马,俩人一同往前行。
他们两人就这样,一同出来一同进。
往来恩县与河间,自始至终不离分。
一旦要是过墓地,爱奴她就没了影。
徐生再从墓地过,立马又见她的人。
徐生他想带爱奴,回到河间他家庭。
说来说去都不干,爱奴执意都不肯。
很快一年又过去,徐生辞职回家门。
他同爱奴来商量,后会日子要约定。
爱奴又把徐生送,手指石堆禀徐生:
你看这里一石堆,此处就是我的坟。
夫人当年未出嫁,我是丫鬟侍候人。
自从那年夭折后,葬在这里到如今。
今后如果从此过,烧香可以招我魂。
我俩就能把面见,我俩就能得重逢。
徐生爱奴把手分,告别爱奴回家庭。
回到家里日夜想,总把爱奴挂在心。
收拾来到石堆旁,燃香烧纸祭亡灵。
边祭拜来边祷告,不料丝毫无踪影。
于是来到集市上,买来棺材请来人。
请人墓穴来挖开,欲将骨头搬回程。
搬回就近来安葬,用来寄托爱恋情。
待到墓穴挖开后,徐生亲自揭盖顶。
见到爱奴很鲜活,简直就像是活人。
皮肉虽然没腐烂,衣服腐朽如灰烬。
满头那些小玉饰,手上金钏金饰品。
好似刚刚制作成,颜色鲜亮如崭新。
接着再往腰间看,腰上缠着大金锭。
徐生仔细来捡拾,收起金锭和饰品。
脱下自身一长袍,轻轻盖上尸体身。
然后抱起爱奴尸,放进棺材并盖紧。
又去租了一辆车,将尸运回自己村。
将棺放在旁屋内,给她换了一身新。
衣帽鞋袜和头巾,铺盖被褥全换尽。
徐生躺在棺材旁,只等灵验好效应。
果见心中小爱奴,她从外面把门进。
笑着她对徐生讲,好个强盗劫墓人!
徐生一见爱奴面,又是喜来又是惊。
连忙上前拉爱奴,手拉爱奴来慰问。
爱奴这里来回答,她说徐君你是听。
前些日子随夫人,东昌府里去探亲。
那里逗留三五天,回来房屋已空空。
过去你曾有多次,邀我一同回家庭。
我之所以没答应,是我难忘夫人恩。
蒙受夫人她厚爱,蒙受夫人她恩宠。
你说要我离开她,叫我怎样能忍心?
现在已经是如此,你已将我劫回门。
就请尽快安葬我,便是对我天大恩。
徐生又把爱奴问,他说爱奴你是听。
古人也曾有先例,死后百年还复生。
如今我看你身体,确实完好无伤损。
为啥你不学古人,来个起死而复生。
爱奴听了长叹息,她说啥子有一定。
世间传说灵异事,都是人们幻化成。
如果想让我复活,不须费事就可行。
只是不能像活人,吃喝拉撒把子生。
所以没有啥必要,再去起死来回生。
说完打开棺材盖,转身就朝里边进。
尸身立即站起来,亭亭玉立真俏俊。
徐生摸摸她心窝,简直凉得像冰凌。
爱奴还想进棺材,躺进棺材等葬殡。
徐生坚决不让她,不让她回鬼关门。
爱奴这时叫徐生,她向徐生说分明:
我蒙夫人过分爱,夫人是我大恩人。
主人外面带回来,好几万两黄金锭。
我曾偷偷拿了些,夫人从来没追问。
待到我在夭折时,也没亲眷可继承。
当时拿的黄金锭,统统作了殉葬品。
夫人可怜我早夭,又将珍宝首饰赠。
珍宝首饰戴满身,腰里还揣黄金锭。
至今身体没腐烂,全靠珠宝和黄金。
如今活在人世上,哪能长久不归阴?
如果硬要勉强我,留在世上过光景。
那就不要强迫我,吃吃喝喝像活人。
吃了东西灵气散,游魂也会消失尽。
徐生听了爱奴言,就按爱奴说的行。
建了一座小别墅,俩人里面度光阴。
爱奴起居和谈笑,基本就像平常人。
只是不吃也不喝,要她呼吸也不能。
家里交谈都正常,就是不见陌生人。
这样过了一年多,徐生渐渐失戒心。
尤其那天酒席上,竟然喝得醉醺醺。
手端杯中残剩酒,强行灌进爱奴唇。
爱奴饮了一滴酒,立马噗通倒地坪。
接着七窍流血水,尸体渐臭味难闻。
时间还没到一天,全身腐朽难支撑。
徐生见了好悲痛,徐生见了好伤心。
悲痛伤心也无法,无法扭转换乾坤。
只得隆重行葬礼,让她地下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