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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檀香】就诊(短篇小说)


作者:孙鹤 举人,511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43发表时间:2017-05-18 17:29:16

【檀香】就诊(短篇小说) 一、
   本月12号晚上六点钟,当时我还在一家五楼的住宅跟师傅一同安装阳台窗户,以及厚实的泡沫板雨搭。可由于四张泡沫板雨搭的内面颜色稍微不同,三张是灰白色的,剩下一张则是乳白色的。当阳光褪去,乳白色的那张就变得尤为显眼了。房主当然非常不满意,但却没有指责我们应付工作,只是当着我们的面,将矛头指向雇我们的老板,并认定夹在中间的乳白色泡沫板看上去极不舒服。
   或许房主有强迫症,但作为工作人员,我能理解房主的心情,换做是我,可能我也会有这类强迫症,既然花了钱,不仅质量要保证,做工同样要保证。
   不得已,只得将安上去的泡沫板卸下来,并且在此之前由师傅给老板打去电话,叫他跟厂家说一声,再做一张灰白色的。而且我们也跟房主解释了,之所以四张里面有一张乳白色的,并非我们应付工作,实在是店里就这四张了。
   装了又卸,行话叫“返工”,我最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返工。但没办法,客户的要求是至高无上的,所以我和师傅只好将它卸下来。
   可是就在卸下来的过程中,由于一侧失了着力点,竟迅速滑落,从而导致我右手大拇指被划了一个两厘米长的口子,且鲜血不住喷涌。
   我没有惊慌,多年来的受伤经验让我对此有了非常稳重的心态,那就是先晃动手指,发现一切自如,由此可以断定,并没有伤到筋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另外,得亏我带着防滑手套呢,如若不然的话,右手拇指很有可能就彻底废了。
  
   二、
   这下好了,再不必纠结酷暑的炎热和工作的艰辛了,我也可以趁此机会歇上一段日子。但在此之前,得先给母亲打个电话,告知她我手受伤了,并且让母亲拿着父亲的医疗保障卡先到医院挂个号。
   我扔下手套,迅速下楼,打车赶去医院,在出租车上,还不忘管司机师傅要些手纸,免得如泉涌般喷薄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车。
   医院,急诊,母亲见包裹在手指上的手纸早已被染红,浸湿,仍在不断流血,好不揪心,好不难过,但嘴上却依旧强硬,“你呀你,干活就是不注意,老是受伤。”
   我也回答也很强硬,杠头似的,“这话说的,注意就能没事的话,还要医院干什么。”
   母亲不再与我驳辩,领着我来到一楼的外科医生值班室。
   当我们进去一看,发现没有大夫,只有一个护士,我忙问道:“请问,大夫呢?”
   “你们稍等,大夫正在三楼病房检查患者病情呢,我这就打电话叫他下来。”说话间,这个护士赶紧打电话催促大夫下楼。
  
   三、
   那天我还真就不曾想过,当日竟然是护士节,直到今天我才想起来。诚然手指突然受伤了,别说护士节了,恐怕就连自己的生日也都记不清了。
   大夫很快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令我颇为吃惊的是,他的年纪看上去竟跟我差不多,只是比我多戴了一副象征水平和文化的眼镜而已。
   “你哪儿受伤了?”他先是坐在椅子上,然后问我。
   “手指。”说着,我伸出右手,停在他面前。
   他毫不客气地打开竟以粘黏皮肉的通红的手纸,仔细观察着伤口,然后说道:“你伤得挺重啊,得缝针。”
   “缝针?”我受过的伤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可还从来没缝过针呢。
   “啊,得缝针,不然的话伤口不容易愈合,你这伤口太大了。”
   “那得多少钱?”母亲忙问。
   我晓得老太太不会为了省那么一点儿钱而弃我的伤于不顾,可能老太太是怕自己带的钱不够多吧,毕竟缝针肯定是要比抹药贵的。
   “我先算算啊。”大夫注视着电脑看了片刻,继而说道:“四百多,不到五百。”
   “哎呀,我就知道,我没带那么多钱。”母亲焦急地说。
   “你们不是有医保卡吗?”大夫问。
   “医保卡里的钱也不多了,才二百来块。”母亲唏嘘两句,“不过没事,我让朋友汇钱过来就行啦。”
   “哎呀,不用啊,我微信里有。”我忙说,“银行卡里也有,转账不就行了嘛。”说完这话,我向大夫露出征询的目光。
  
   四、
   这个时候,大夫见护士已经离开了值班室,他呢,则起身将房门关上,然后冲我说,“哥们,要不这么地,你呢,给我三百,我给你治伤。”
   我尚未回答,母亲忙说:“那好,那好,我这就去交钱。”
   “等等,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想,他应该能明白。”这个大夫竟然用以同道中人的狡黠目光看待我。
   母亲一愣,瞅了瞅我,又瞅了瞅大夫,不免一头雾水。
   “我给你发微信不就行了嘛。”我说。
   “痛快!你能明白那最好不过了。”大夫露出满意的微笑。
   “现在给你,还是等你缝完针再给?”我问。
   “等完事的吧,省着我怕你对我起疑心。”
   “怎么,给完你钱,你就不好好看病了?”
   “那我哪儿敢呀。”
   我跟他一边聊着,一边来到诊室。他先是告诫母亲,最好不要进来观看,免得受不了视觉上的残酷冲击。等母亲出了诊室,他便将诊室的门关上,向我笑问:“你害怕吗?很疼的。”
   “伤了这么多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淡淡地说。
   “听你的意思,你经常受伤啊。”他一边跟我聊天,一边摆弄着一会儿所需要用的工具,包括垫在桌上的好几层塑料袋和大张的纸,还有医用缝合针和线,镊子、麻醉剂、碘伏,以及一大堆医用棉。
   “啊,我经常受伤。”我实事求是地说。
   “为什么呢?你该不会是有自残的怪癖吧。”大夫笑着说。
   我很奇怪,同时并觉得可乐,这个年纪跟我相仿的大夫,其性格竟也跟我相差不多,很喜欢开玩笑,且讲出来的话又不会让人生厌。或许谁跟我聊天我都不会生厌,又或许,他之所以跟我聊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打消精神上的紧张吧。
   “自残?哥们,别闹了,我可没那么极端。”我笑着说。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不同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笑。
   他呢,则深表理解地点了点头。
  
   五、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来吧哥们,体验痛苦、体验兴奋的时刻,即将开始。”他的开场白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又或者像表演界的艺术家,可给我的感觉,就是马戏团的小丑。
   “你坐那边,哦,对。”
   他指示我坐他对面,然后打开那盏我根本就不曾留意的落地灯。听他说,这盏灯是紫外线的,有杀菌的功效。呵,我还真没看出来呢。
   我左手聊胜于无地摆弄着手机,右手则静静地等着他为我注射麻药。我的手指猛地吃痛,敢情他已经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开始了他的表演。我很想继续玩弄手机,倒不是害怕亲眼目睹血腥的场景,然而我的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表演上,再无暇顾及手机上的东西。
   我亲眼观看他为我处理伤口的过程,他先是在伤口的四角分别注射四针麻醉剂,然后跟我说,“看来,你真的不怕。”我的目光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了,没什么好怕的。”
   “很好,很好。”他笑了笑,静等着麻醉剂的药效,“一会儿要是疼的话,就跟我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是麻药不好使吧。”我微微一惊。
   “你这点小伤口,犯不着用最好的麻药,而且那种麻药很贵的。”
   “太贵的我用不起,也不敢用,我怕会瘫痪。”
   “你小子,你小子。”
   撂下这句话,他便开始了熟稔的工作。他先是按了按我的手指,在我回答他毫无感觉之后,他才正式开始用镊子夹住医用棉,然后蘸满碘伏,为我的伤口进行认真仔细的清理。棉花一块接着一块,碘伏一层裹着一层,鲜血一滩盖过一滩,垫在桌上的纸和塑料袋上早已被鲜血覆盖,只是由于碘伏的作用,倒也没有四溢,还是我真的血粘稠呢?我也不知道。
  
   六、
   看着他清理我手指的伤口,我虽不痛,但还是感慨不已,“这要是不扎麻药,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
   “你可以试试呀,像……就像当年的红军战士那样,或者像《三国演义》里的关云长。”他笑着说,但却丝毫不影响手头上的工作。
   “算了吧,我可没那么伟大。”我看着他额头已有汗水,心知这份工作的重压,“其实我挺羡慕你们这个行业,合理合法干这种事。”
   “呵呵,是吧。你要是想,你也可以呀。”
   “算了吧,这辈子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之后我们在短暂的时间里又聊了很多,有欧冠,还有NBA,他问我是不是也喜欢足球和篮球。我告诉他,我小的时候也踢过足球,打过篮球,但现在却没时间再玩了。至于观看嘛,我更喜欢看NBA,因为足球进球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足球曾伤过我的心,倒并非是因为我喜欢的球队输了,竞技体育嘛,输赢很正常,谁又能长久不衰呢?只是2002年的世界杯决赛,德国对阵巴西的那场球,我熬夜坚持了整个上半场,结果等到下半场的时候,在我憋不住上厕所的那一分钟里,我再度回到电视机前,我勒个去,竟然是进球回放。没错,在我上厕所的节骨眼,巴西进球了,一比零。
   就因为这件事,让我痛恨足球,我也有十多年没再关注足球了,只关注NBA。
  
   七、
   聊着聊着,他便进入认真状态了,手拿针线,再不与我扯皮,只管按部就班、细致入微地缝合伤口。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针、两针、三针……直到第八针,也是最后一针。可当最后一针扎入皮肉的一瞬间,我的手一紧,我死咬钢牙,没有喊出一个字来。
   他缝好了最后一针,并将线头剪断,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微笑着说:“看起来,药效失效了。”
   我冷冷地盯着他,恨恨地说:“你可真行,就不能多扎点儿麻药吗?”
   “我也不知道究竟要缝多少针呀,本来我以为六针就够了,谁成想,居然缝了八针。况且,麻药不能扎太多,就像你说的,万一瘫痪了呢。”
   “缝八针的药力至于瘫痪吗?可真有你的。”
   “这可不赖我。”
   “不赖你赖谁?”
   “赖你。”
   “赖我?”我竟迷茫了。
   此时的他缓了缓神,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随即为我的伤口再擦些碘伏,最后用纱布包扎起来。
   “为什么赖我?”我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你太胖了。一般情况下,我给你用的药别说缝八针了,缝十针都没问题。但你实在是太胖了,你知道吗,你该减肥了。我可不是吓唬你,像你这样,失了这么多血,我真怕你的小心脏供应不过来。”他娓娓道来。
   “你把话说清楚点儿。”
   “因为你脂肪太多,脂肪里也是有血管的,脂肪也是需要血来养的。你像我们吃肉,瘦肉也好,肥肉也好,里面都会有血丝,就是这个道理。你血少了,但肉还是这么多,所有地方都需要用血,那么对于心脏的压力可就大了。”他一边对我进行说教,一边打扫惨不忍睹的“战场”。
   “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到如此特别的减肥动员呢。”我笑呵呵地说。
   “总之一句话,太胖没什么好处。”
   “喂,喂,话也不能这么说。就拿我这个伤口来说,你告诉我,如果我的手指像你一样精细精细的,是不是就伤到骨头了?”
   面对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这哥们呆愣半晌。临了,苦笑作答:“久病成医,受了这么多次伤,你对这方面也有一定了解啦。”
  
   八、
   听他这么一说,我大笑不止。作为一个患者,我的理解竟然能够难住大夫,而且还是能够在手术室里操刀的大夫,自然得意洋洋。
   用手机微信加了他成为好友,给他转过去三百块钱,这次的诊治也就结束了。
   打开房门,见到了焦急等待的母亲,我晃了晃右胳膊,用笑容尽量驱散母亲的恐慌和担忧。
   而这个时候,这哥们也跟着出来了,并嘱咐说:“切记,不吃辛辣的,不许抽烟喝酒,更不许跟女人……”
   不等他说完,我接茬说:“放心吧,酒,除了我喜欢的场合,其余一概不喝。至于女人,我从来就没碰过。但是呢,烟,很遗憾,我戒不了。我这辈子,死就死在烟身上了。”
   “照你这么说,你这伤口应该愈合得很快。”
   我明白他的意思,性,对于流血一类的伤势,杀伤性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这样,明天……后天吧,后天来我这儿换药。”
   “知道啦,到时候,微信。”说着,我与母亲离开了医院。
   本来母亲希望我今晚在她家住,这样她也好照顾我。但还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已习惯一个人生活,更何况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时间,得好好照顾我的文章才对,纵然成了“九指神丐”,也不能自甘堕落、借故偷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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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生活中难免会遇上病痛,这个时候就需要去就诊了。医院对每个人来说都不陌生,但是就诊的经历每个人都不一样,因为医院级别的不同,医护人员素质也有差异。本篇小说从就诊入手,着眼写出医院中的一幕幕,侧面反应出某种社会现象,发人思考。小说情节起伏,引人入胜。人物塑造成功,个性鲜明。布局合理,结构紧密,框架分明,脉络清晰。文笔流畅,语言清新自然,构思新颖,内容充实。感情真挚,感染读者。好作品,推荐共赏,感谢赐稿,问候作者,期待更多精彩佳作。【编辑:卡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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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檀香编辑部        2017-05-18 18:48:41
  欣赏佳作! 问好老师,敬茶! 祝创作愉快!
檀香编辑部
回复1 楼        文友:孙鹤        2017-05-18 20:32:48
  烦劳老师加班加点,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共勉、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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