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黑子感恩记(小说)
张师傅是内蒙古呼和浩特铁路局的一名职工,在国铁工作多年,养成了一个习惯,旅客列车一到站总是爱上站台看看,现在调到了地方铁路。托克托是内蒙古境内的一个小火车站,又是一条运煤专线,货车都很少,根本没有客车。只有上下班的通勤车,还是每周的一、三、五才会有。可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今天是周三,张师傅总惦记着,上站台上去看看坐车的人们。可是就在这几天车站来了一只很大的黑狗,皮毛光亮,虎虎生威的样子,一直在宿舍大门口卧着,怪吓人的。通勤车到点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张师傅硬着头皮出去了。就是想到站台上转一转,太闷了,小站!
啊!这家伙还在大门口西面的门垛子边卧着。张师傅从东面的门垛子蹑手蹑脚地出了大门,向站台走去,他感觉它的一双眼睛看他的时候很特别,很明亮,很专注,有莫名的东西在闪动……张师傅读不懂它的眼神,难道它想扑上来吗?张师傅想。
张师傅不敢回头看,但能感觉得到它跟在后边上了站台。张师傅跑到运转室,看见盘面上列车的进路已经排好了,通勤车就要到了……
“客车57503接近3道接车!”值班员下达了接车命令。“客车57503接近3道接车。”助理复诵着命令带上大沿帽子,拿起了信号旗出去接车了。张师傅跟在他后面……
“哎呀!这只狗怎么还在站台上?”张师傅说着上了站台。那条黑色的大狗也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上了站台,它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张师傅想:这狗的脚怎么不好使吗?
狗围着张师傅转起圈来,嘴里发出欢快地哼哼声,张师傅有点吃惊:它怎么对我这么好?挺友善的,原来我还以为它……张师傅没来得及细想,车停下来了。狗“汪汪”的叫了起来!“它怕火车吧!”张师傅这样想着。
突然看见车窗上“官牛居”车站的周小红在那里大声喊着“黑子、黑子。”边喊边下了车。那狗站起来了,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过去。怎么会这样?张师傅懵了!周小红怎么认识这狗?
周小红说:“这狗丢了好几天了,怎么还跑回来了?”一边说一边把狗拥上了车。张师傅有些诧异:“回来?啥意思啊?从哪里回来啊?”这时就看见周小红站在车门口说:“老张,黑子是想你啦!来看你的。哈哈哈!”这时候助理已经给了发车信号。57503次正点开车了!
张师傅从愣神中醒来,突然一阵惊喜:原来是它!!
车开远了,开出了车站。张师傅这时才回过味来!想起来这只狗的故事,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它刚来托克托车站的时候,是只小狗,浑身黑色,只有嘴头子是白色的。人们就叫它“黑子”。每天车站的职工们总是把自己的盒饭剩下一些给它吃。张师傅不确定周小红说的对不对!但他是希望这样的:“它真的来看我来了。”
那是一个难忘的夏天……
黑子在车站被火车压了一只脚,走不了路啦。张师傅把它从铁道上抱下来,它还“嗷嗷”叫,咬张师傅的手。狗虽小,但劲不小,张师傅带的帆布手套都让它咬坏了。张师傅和工友们看这黑子可怜,吃饭的时候就喂它一些饭和肉,黑子吃得很香,可就是前面的一条腿不能落地。
有一天,张师傅和炊事员王师傅一起聊天,王师傅是美女炊事员,她对黑子十分同情说:“真可怜,黑子这几天有点打蔫,是不是病了?”张师傅说:“它的那只脚是不是感染了啊?咱们帮助它治疗一下吧”于是两个师傅拿出给车站的医药箱,准备好头孢和酒精,手术刀等医疗器具。王师傅用一块红布包裹住黑子,只露出受伤的脚。张师傅轻轻扒开黑子的皮毛,看见皮毛底下的肌肉已经腐烂,腐烂的地方不但有脓,还有很多蛆,那白色的虫子很让人反胃,王师傅一看立即吐了。张师傅强忍着恶心,把那些蛆一个一个的清除干净,然后用酒精洗伤口,这时候他们发现黑子的脚部已经感染了,如果不截肢处理,很可能危及黑子的生命。可是他们两个都是铁路工人,不是医生,他们这里距离呼和浩特很远,怎么办?
张师傅说:“王师傅,你好好按住它,我去找一个锯条来,咱们给它做手术。”于是张师傅去伙房里找来一个锯条,在火上烧了烧,算是消毒了。然后就开始给黑子锯脚。当时没有麻药,小黑狗在剧烈的疼痛中拼命挣扎又叫又咬,李师傅闭上眼进不敢看小黑狗的脚,但是还是忠于职守按住小黑狗的身体,不让它乱动。张师傅也是极度紧张,满头是汗,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给狗做手术。
后来他们终于锯了小黑狗的腿,用酒精洗干净伤口,给它附上头孢药粉,然用一块红色的棉布给小狗包扎好伤口,最后,张时候捡来一根塑料管子跟小黑狗装了一个“假肢”,慢慢地,黑子似乎明白了,张师傅和李师傅是给它治疗伤口,是善意而为。黑子不叫唤了,只是小声的呻吟,像个小孩子一样,似乎有点委屈。
伤好以后,黑子就成为托克托车站的一员,经常跟着工人们跑来跑去,但是它从来不去调度室,它知道那个地方不适合它去。工人们吃饭的时候,它最活跃,大家都给它挑肉吃,它就像一个贪吃的小孩子。大家给它取名叫“黑子”。只要谁叫一声“黑子,”它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像个懂事的孩子。
等它长大一点儿的时候,假肢有些小了。张师傅用火烤了那只塑料管,然后摘除了管子,又换上一直粗一点儿的管子。整个换管子过程中,黑子一声也没有叫唤,而换好管子,黑子用舌头舔了舔张师傅的手,它似乎是想说“谢谢”呢!
周小红是来托克托办事的时候,看上了黑子的,死乞白赖地和站长要求带走黑子。张师傅那天不在车站,他回呼和浩特汇报工作去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黑子已经被周小红带走了。
刚开始那几天,张师傅还是很想念黑子的,可时间过去久了,张师傅几乎把这事情忘记了,没想到黑子跑了五十多里戈壁滩,横跨了黄河,来看它的救命恩人来了,要知道五月份的黄河水还是刺骨地冷啊,黑子走了那么久它一定是很累了很饿了吧!可是当它用那样专注的、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张师傅的时候,而张师傅已经不认识它了。是啊,一年多一只小狗长成了强壮的大狗。小狗走的时候是个婴儿,回来的时候却相当于人类的7岁了。张师傅不认识黑子了,黑子干着急却不会说话,只能默默地传递眼神,可张师傅却读不懂黑子的眼神。作为一只狗,黑子只有用这种方法感恩啦!托克托车站的张师傅救了它的命,它把这里当成了家。一年了,它想家了,回家看看……
“黑子是否真的想我了?我没有认出它来,它是否有些失落?是否有些伤心啊?是否应该安慰安慰它啊?可爱的黑子!”张师傅惆怅地想着,不由自主地拿起电话给周小红打过去:“喂,周小红,我想明天坐车去你那里看看黑子……”
我们人类一般是凭着视觉来辨认和记忆事物的,可是黑子是凭着嗅觉来辨认和记忆事物的,它虽然走了一年多,但是救命恩人的气味它还记得,还能辨认出来,而张师傅却不能辨认一只突然冒出来的大狗就是原来的小狗狗“黑子”啦。
半个月以后,张师傅随着车站内部的通勤车来到黄河以北,一下车就看见黑子在站台一侧的阴影里乘凉,他走上前去。黑子立即站起来,扑到张师傅身上,伸出长长的舌头又亲又添表示亲热。张师傅说:“好样的,黑子,你还认识我,你是一只记性好的好狗。”
下午,周小红约张师傅去黄河边游泳。他们一行四人,除了张师傅和周小红以外,还有巴特尔兄弟他们也是车站的职工。哥哥叫巴特尔,弟弟叫巴图。那天太阳很热,黄河边上的水温不错,他们四个男人脱了衣服下河游泳。
巴特尔说:“弟兄们,往里面游啊!里面还有黄河鲤鱼呢!”张师傅不信。周小红说:“老张,我们游过去看看。”于是两个人游泳过去。这时候,黑子也很激动,游着泳跟上来。
张师傅说:“周小红,你看看黑子,再看看你自己,你的狗刨学得不像啊!”
周小红说:“我是学得不像,因为我不是黑子的亲爸爸,你是黑子的亲爸爸,你和黑子游泳的架势,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非常相像啊!”
于是,他们就在水里追逐着玩耍。不知不觉就从浅滩上游向了水深的地方……
突然,张师傅的脚抽筋了,他扑腾了几下,抢了几口水,就开始往下沉……
周小红发现了,赶紧往过游。当他游到跟前一看,黑子已经气喘吁吁地游到张师傅身边,努力地用后背驮着张师傅的肚子,张师傅趁机游动起来。随后巴特尔兄弟也游过来了,他们说:“走吧,走吧,回去吧,这里水太凉,容易腿抽筋,危险。”然后就一起奋力游回来了……
张师傅很感慨地说:“今天真危险,多亏了黑子,它发现了我的险情,立即冲过去了。”周小红说:“你救过它一名,今天它回报给你了。你们两不相欠了。它以后还是我的爱犬,我的儿子。”
傍晚,晚霞舞起红云绸,太阳落到山背后,张师傅要回托克托上班了。他登上通勤车,对着站台上的周小红和黑子他们挥挥手,黑子突然大声叫起来: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