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写了《我的白鹿原》，人说我怀旧：愈来愈清晰愈来愈苍老的回忆，咀嚼于字里行间，所有对过往的反刍都是一次次悲怆的告别。
　　 电视剧《白鹿原》有个开场的画面：一个傻子扯着脖子仰天吼着秦腔：“吃饱咧，喝胀咧，跟皇上他大（爸）一样咧！”这一段，不知为何，再播时删掉了。
　　 我有时候问自己：他傻吗？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很荒唐，如同受到了一个诅咒，从烦劳中走不出来。记的，有一个经典故事，说的是银行家与渔夫的故事。
　　 一个美国的银行家在阿根廷的一个沿海小渔村碰上了一艘刚刚靠岸的小渔船，船上只有一个渔夫，船上载着几条大大的金枪鱼。银行家夸奖渔夫捕的鱼质量上等，并且问捕到这些鱼需要多长时间。
　　 渔夫回答：“用不了多少时间。”
　　 银行家问：“那么为什么不多干一会儿，多捕—些鱼呢?”
　　 渔夫说：“这些鱼足够一家人吃了。”
　　 银行家又问：“那你剩下的时间都做什么呢?”
　　 渔夫回答说：“我会睡个好觉，钓钓鱼，陪我的孩子们玩耍，陪陪我的妻子玛丽亚，每天晚上我都会到村子里去，和朋友们喝喝酒，弹弹吉他。我的生活非常充实。”
　　 银行家说：“我是哈佛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也许我可以帮你。你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捕鱼，挣钱买—艘更大的渔船，用这艘渔船挣来的钱再买更多的渔船。这样一来你就拥有一支船队了。你不用再把自己打来的鱼卖给中间商了，而是直接卖给加工商，或者自己做批发零售。你可以离开这个村子，到墨西哥，然后再到洛杉矶，到纽约，让公司的业务发展壮大。”
　　 渔夫问：“但是这要花多长时间呢?”
　　 银行家回答：“大约15～20年吧。”
　　 渔夫又问：“然后怎么样呢?”
　　 银行家笑了笑：“到时候你就可以申请上市，向公众出售公司的股份。你会成为百万富翁，拥有数百万财产。”
　　 “数百万，然后怎么样呢?”渔夫继续问。
　　 银行家说：“然后你就可以退休了。你到海边的—个小镇上，可以一觉睡到下午，钓钓鱼，陪孩子们玩耍，陪陪妻子，每晚到镇上与朋友们喝喝酒，弹弹吉他。”
　　 渔夫回答说：“难道这些不是我现在就已经在做的事情吗?”
　　 看着城市越建越大看着林立的高楼大厦看着雾霾，看看烦躁或抑郁的我们拖着疲倦的步子走在路上……你问过吗：我们去干什么？我们要高铁做什么？我们要核电做什么？我们要“手机”“互联网+”做什么？
　　 是什么把我们放在了疲于奔命的路上？有是什么让我们掠夺竞争拼命而义无反顾？
　　 是的，高速的经济发展是“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的需求”。更多更好更快，欲望！无有休止的欲望！当我们掏大价钱请教师教孩子画画，孩子学会了画画，却发现没有了树林没有了河流没有了鸟儿没有了鱼……我们只剩下一枝孤独的画笔面对灰色的水泥墙。
　　 如今，没有了村庄和耕牛没有了呱呱蛙叫啾啾鸟鸣，没有了“蔼蔼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白鹿原，还是白鹿原吗？还是故乡吗？比如，我们抛弃了布鞋买了双皮鞋，因为别人有，突然发现我们还要打理它，于是我们还要去挣鞋油钱……一天，我们发现，别人是把皮鞋直接送往保养皮鞋的专门店里去打理，我们更要奋斗去挣送皮鞋给鞋店的打理的钱……终于，我们可以休息了不再为打理鞋子而亲自操劳。比如，吃胖了，然后去健身中心，减肥。
　　 这不是绕口令，是我们现在每天的生活。
　　 资源枯竭了环境污染了土地丢失了人病了，要买更多更多的药。
　　 拼命挣钱然后用钱买药。当然，有钱还可以买人前可夸耀的名表名包以及穿名贵的内裤……也可以去海边买一处海景房雇一个保姆，然后：“然后，他们家的保姆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着他们家的狗在阳台上看海，喝咖啡……”
　　 你们呢，为还房贷奔波在打工的路上。风风雨雨，累的像狗。
　　 活到了不知道吃啥不知道读啥不知道为啥，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为什么需要路和桥？你会说为了远行。为什么要远行？你会说要出门打工。为什么要打工？你会说为了挣钱。为什么要挣钱？你会说为了家。饶了很大的一圈，不仅仅是你我他，是整个人类。终有一天，我们发现那个家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可以一觉睡到下午，钓钓鱼，陪孩子们玩耍，陪陪妻子，每晚到镇上与朋友们吃吃饭，弹弹吉他。”像那个渔夫一样。
　　 两千年前，苏格拉底站在集市上说：“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啊！”
　　 在某个清晨踏上火车，在卖油条豆浆的小摊跟前静静吃早餐，钥匙和锁的样子一样精致……“那个时候，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爱一个人。 ”怀旧，不仅仅是我，还有那个木心。
　　
　　
　　
　　
　　
　　 2017。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