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久不见
坐在街角的咖啡店,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我的思绪飘到了十二年前……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整个病房的白色,白色的床,白色床单,白色墙壁,寂静无声,如同我的心,只有那一滴滴的透明液体缓缓流淌进我的身体证明着这个世界还有一点点活力。家庭的特殊,变故,我躺在这个病床上没有一个人来,哪怕是看我一眼,习惯了这样的冷漠,我没有企盼。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一个大学四年级的学生,身无分文,没有亲人,我生病了,需要做一个大手术的病。
几天了病房一直是寂静,只有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身体,流进我的心里,哪怕它是凉的,也让我感觉它的存在,我屏住呼吸,害怕惊扰到它。就在那一刻,病房的门开了,你走了进来。一袭白色长裙,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使,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只有那透明的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一年你二十岁,刚刚参加工作。带着你微薄的积蓄还有借的一个同学的一部分钱,开始了在这个医院长达两个月的生活。回忆起来,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有你的日子,最幸福的时光。
病房里陆续又住进来三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回族男人老回,他的老伴陪护着他,儿子每天下班后带着女朋友来看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老李,丧偶,他的女儿伺候着他;最后一个住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邹大鹏,他的女朋友时不时地来看他,来了之后就躺在病床上,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病人,她的男朋友给她剥香蕉,削苹果。而你,却是一直忙碌着,给我洗毛巾,洗衣服,提开水,去食堂打饭……自小就失去了被人关怀被人爱的感觉,原来我是那么渴望着,撕心裂肺地渴望着……我感觉我又活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看,和病房里的其他人一样,甚至我更幸福一点。
几天后,我要做手术了,早上五点多你就起来,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害怕,却故作镇定。配合护士灌肠插管扎针,躺着等待进手术室,其实我也很害怕,我不怕死,却害怕留下你一个人面对死去的我,那样你会多么伤心痛苦,你会多么痛彻心扉。我不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我一定要活着出来!你没有象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肯放松,你只是一个人站着,看着我被推进手术室,可我看见你苍白的小脸,看见你瑟瑟发抖的肩膀,看见你的眼泪,你的泪流满面,看见你的双手握拳放在胸前……那一刻成为我心头永久的画面。
听说医生让你签字,你的手发抖得不能写字;听说你害怕地坐在手术室门口不能站立,是一位同样等待的阿姨扶住了你;听说你趴在手术室门口大哭,护士出来不让你喧哗……三个小时后我出来了,看到你的红红的眼睛却笑颜如花的脸,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独自痛苦神伤?我是一定会出来陪着你的。
接下来经历了一个炼狱的痛苦过程,每天的换药过程让我这个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想大声叫喊,每天走廊里传出来的都是像在日本兵营里的审讯室一样狼哭鬼嚎。那天我在换药室门口等着换药,听着里面嚎啕大哭,出来了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多的运动员,你看着那个健壮的运动员,紧紧抓住我的手,说陪我一起进去,你把你的衣服给我咬住,我竟然咬出来一个破洞。
那天听说一个唱豫剧的大姐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跳楼自杀了,前几天还看见她在走廊里边走边唱,这说没就没了。夜里疼痛折磨着我难以入睡,我也受了刺激,看见床头搭着的毛巾,用毛巾栓住自己的脖子,想着还不如一死了之。你听见我的痛苦的呻吟一下子醒过来,看见我的举动吓坏了你,你扑在我的怀里失声痛哭,求我不要丢下你。那一刻我的心化成了水,再难以忍受的痛苦我也要为你忍受。
我受到同病房里病友的羡慕,老回的老伴累得回家了,说得这病可真够倒霉,需要住这么长时间病房,这早晚得把她也累病;老李的女儿也说家里孩子一直找妈妈,也得回家看看;邹大鹏的女朋友也是隔两天给她打电话才来,来了还是躺到病床上分不清到底谁是病人,他最羡慕我,当面说我有福气,背着我对你说你是傻瓜。你真的是傻瓜,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却在病房里伺候了两个月的我,端水喂饭,洗衣擦脸,最令人难堪的还需要陪我上厕所,你没有一句怨言。你只是在爱着一个人,给予他世界上最深沉的爱意。
我是真的想好好爱你的,从手术室活着出来的那一刻,你趴在我怀里痛哭的那一刻,那很多的那一刻,你已经是我心里唯一的珍宝,你是我一生唯一的珍爱的女人,我要保护你,呵护你,要用我一辈子的努力给你幸福的生活。
那天,你急匆匆地接了一个电话,神情慌张,我以为是你的一个追求者,我冲着你发火,后来想起来,那么好的你有几个追求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傍晚在小公园的门口,你一气之下就朝着南面的路走了,我一时气愤地没有去追你,等一会儿醒悟过来才发现你已经走远,不见踪影,我顺着那条路跑着跑着,可始终没有追上你,我又顺原路返回来,在小公园门口等你,可是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等到你,我抱着路边的一棵树失声痛哭,不顾路人的瞩目,我失去了你,那真的是痛彻心扉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你会到哪里,会不会遇到坏人?万箭穿心啊,我失去了生命的全部,失去了视若珍宝的你。我准备再次顺着那条路去找你的时候,抬头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你出现在了我眼里,你从西边的路口走过来,我跑过去紧紧抱住你,恍如隔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激动不已,我想这辈子就找一根绳子把你紧紧绑在我的怀里,再也不让你离我而去……
你终究还是走了。无声无息,正如你无声无息地来。原来老天爷让我排练了一次,正式上演后掐掉了后一段,你没有再回来。我如同做了一个美梦一样,如同真的遇到了仙女,照顾了我之后又飘然而去。那段时间我如同疯了一样,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我去你的单位,我去你的好友那里,我去你给我提过的每一个地方……最后,我去到你的家里,跪在两位老人的面前,给我的答案是老泪纵横的两张脸和不知道。你就像人家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痕迹……我总是回忆在医院的日子,那短短的却是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回忆你买的那只桶子鸡,不舍得吃都喂给我;回忆你买的苹果,削成一块块让我用牙签扎着吃;回忆你一夜不眠守着刚做完手术的我;回忆你用竹针给我细细的织的围巾……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你曾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开着路虎去西藏,去感受那美好古老的民族,我买了一辆,等着你,和你一起……
十二年了,后来有了你的蛛丝马迹,你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每年的这一天,我来到你的城市,坐在街角的咖啡厅,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你说你很喜欢他淡定寂寞却又充满了沧桑沙哑的声音……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我看见你一袭白裙如同天使般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起身飞奔追逐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