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与恨
西门庆虔诚地捧着那本封皮褪色扉页泛黄的《圣经》心里默默地想着,在《旧约.以赛亚》里为什么会把脚上的毛叫作阴毛。想到脚,想到毛,便勾起了他对潘金莲的恋念。曾几何时,他与金莲一见钟情,就因被潘金莲那双纤柔氲香的三寸玉足而慑倒。与其说他与她一见钟情,还不如说他与潘金莲的脚一见钟情。男女之间所谓的爱情其实永远是荒诞而非理性的。脚也好,“其它”也罢,都不过是双方肉欲的占有,爱情就是肉欲的美化。想到这儿,他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去审视他们曾经的那段沌洁而龌龊的感情。这段感情对他这个情场精英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
他痛恨王婆,后悔认识这种市井野妇,没有王婆她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他更痛恨自己,以他的才华和韬略当初怎会犯下那么低级的错误!他深信以他的实力与智商,在当时想长期占有潘金莲是不会有任何阻力的。武大不足挂齿,武二难道不是凡胎肉身吗。“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催毁人性的一切壁垒,必须先从其弱点着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武二不过是个粗莽的地皮,难道没有私欲吗?想到这,西门庆心灵深渊里又喷出一股黑色的懊悔。懊悔自己堂堂名流,风华骄子竞能为一女色蓄谋杀人;忏悔自已绝不应该致那无辜可怜的武大于死地。他垂下冷峻的双眸,凝着自已那双皴裂斑斑的手,心灵里喷发出的那股黑色的懊悔又凝聚成一枚无形的炸弹瞬间被引爆且炸得他痛彻周身。无疑引爆这颗炸弹的导火索就是他多年来在精神和肉体上所遭受的磨难。这双农夫般的手,足以见证他再不会是那个风华正茂腰缠万贯的西门大官人了!他双手摩挲着那本跟随他多年黑皮《圣经》,摩挲的动做,速度,轨迹似乎和当年抚摸潘金莲的玉足还很相似。如今这本书成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无数个日月他在主的教诲下,曾虔诚地承认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过。纯洁高尚的玛利亚才是他真正的心中女神,她对玛丽亚的爱没有一丝肮脏,是纯正的冰清玉洁一尘不染。想到这儿,他似乎对自己以及王婆的痛恨稍微减弱。
人性本来就是个矛盾体,在信仰面前也不会例外,在男女之情间的摇摆幅度更会加大。前些天西门庆听说潘金莲又嫁了花子虚,他妒火燃烧,烧毁了主赐予他的那一点仁慈的爱。他万万不会想到当年她勾引走了朋友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今日花子虚又娶了潘金莲,荒唐,实在是荒唐。虽说他与潘金莲已经名亡实灭,但他总是感到尊严受到了强烈的摧毁。尽管他内心还储存着一份因果报应的信仰,但想到潘金莲他还是会纠结在爱与恨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现在看来在人性的尊严面前,恨永远凌驾于爱的上端。
西门庆落迫后,所有的老婆都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他罕见地对她们没有一丝怨言。唯独对这位他为之付出最大代价的潘金莲无法释怀,也许真是爱的越深伤的越深。落迫后他曾找过潘金莲,试图建立起他们新的生活。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她不是当年的她,他也不是当年的他。那次约会,他对潘金莲掏心掏肺的所有情感倾诉,都没有得到他所期待的结果。潘金莲在岁月的打磨中历练的矜持伶俐,风骚却不显庸俗。在应对他的每一句诉求都不会让他显出尴尬,言谈温雅说教据理,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叫西门庆无懈可击。让这曾经在清徐县富甲一方才华横溢的西门庆失去了最后一丝自信。庆幸在那次约会中潘金莲真诚的向他敞开她无限广袤的丛林,并掀起强劲的淫浪,把西门庆推向她久旱的丛林,让他尽情遨游,直到将他们一起飞向那孕肓生命的巅峰。肉的籍慰是短暂的,西门庆带了一肚爱恨情仇的鸡尾酒怏怏而去……
如今,花子虚统领了清徐县所有中药市场,潘金莲也算嫁入豪门。西门庆爱恨的波涛一直在动荡,他失落的眼神看着那本虔诚的《圣经》,泪花点点坠在那黑色《圣经》的封面,渐渐地洇开了一朵金色的莲花——主啊:女人是什么?爱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