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天地事】奶奶,你在天堂还好吗?(征文.散文) ——奶奶,你在天堂还好吗
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我们姊妹并不多,记忆中我从小就是跟着奶奶的。之后有了妹妹,堂妹,我们一起跟着奶奶生活。或许是我们姐妹俩跟奶奶时间更早更长的缘故,在奶奶家总以主人自居,以至于堂妹在奶奶家总像个受气的丫鬟,则对我唯唯诺诺。
那时候生活匮乏,好多家庭缺吃少穿,至少一年难得吃上白面馒头,对于各种各样的零食更是难得一见。可是,因为大姑远嫁在山西运城化工厂当工人的姑夫,奶奶家总不缺冰糖、饼干以及各种点心。每次大姑邮寄好吃的来,奶奶便分发给我们,满足物质匮乏年代里我们的味蕾,然后将剩下的美食藏起来以便于细水长流。可是,无论奶奶怎样费尽心思藏匿美食,总也逃不过我们刁钻的搜寻,以至于几天后等奶奶想再次拿出美食哄我们开心的时候,篮子里或盒子里早早已空空如也。尽管这样,也从来不记得奶奶因生气而责骂我们,她最多点着我们的额头说一句:“馋猫!”
奶奶对我们,尤其是我总是宠爱有加,不允许哪怕是父母对我们的责罚。清楚地记得,每次我们犯了错,父母刚刚作势要责罚时,我便立刻一溜烟跑去奶奶家,百般委屈一样。奶奶一见,立马颠着小脚噔噔噔地去我家,然后气呼呼地嚷母亲:“我看看这小媳妇是想干啥哩?!孩子犯了多大错啊这么吵她?!”有奶奶这一吼,父母不管有多大的火儿,立马偃旗息鼓。潜意识里,奶奶就是我们的守护神。也正是奶奶的这种呵护,正儿八经地助长了我们在父母家里的有恃无恐。
那时候,对奶奶的依恋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记得不管是春夏秋冬,每天晚上只要奶奶不睡我就坚持不睡。那时候奶奶每天晚上要纺棉花,煤油灯昏黄摇曳的灯光里,奶奶坐在蒲团上,我坐在奶奶怀里,看奶奶不紧不慢抽出漫无尽头的长线,然后在嗡嗡的纺车声里慢慢进入梦乡……
上学了,还跟奶奶一起熬夜。我写作业,奶奶纺线。奶奶总说她纺了几十年的棉花,根本不用灯。于是,那盏如豆的煤油灯便成了我的专享,安静的小屋里,除了嗡嗡的纺车声和沙沙的写字声,万籁俱寂。夜深时,奶奶便催我睡觉,我依然不肯。奶奶便总是那句不变的嗔怪:“傻丫头,熬干灯!”夏天的时候,奶奶会停下纺车,满怀慈爱地坐在我旁边,一边摇着蒲扇为我驱蚊扇凉,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然后无限神往地自言自语:“这丫头从小就有出息,看看这写字快的!你老德爷早就给你相过面,说你是福相呢!好好学吧,奶奶还等着享你的福哩!”那时候我也想,等将来长大了,有本事了,我一定要让奶奶好好享享清福!
然而,天总不遂人愿。没等到我有本事,奶奶就离我而去了!清楚地记得,奶奶是在我考上师范那年得的不治之症——食道癌。记得奶奶生病期间,年少不经事的我们每每在奶奶跟前狼吞虎咽吃东西时,奶奶会千般无奈万般痛楚地说:“妮儿,去一边吃吧,别在我跟前儿吃……”现在每每想起这句话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可是那时候感触却没有这么深刻。
奶奶生病,让我知道了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无情的病魔面前也那么的无助;无论多么要强的人,在病魔缠身时也会表现出对生命极端的热爱和渴望,以至于病急乱投医。奶奶本来是笃信神灵的,她抵触佛教之外的任何一种信仰,每逢初一十五过年过节都要虔诚地供奉神灵,可惜菩萨关爷也不能让奶奶摆脱病痛。有一天,信奉天主教的邻居告诉奶奶,主才是世上万能的神,只有信主方可痊愈。于是,奶奶立刻改信天主,每日里央邻居过来叫她咿咿呀呀念经。然而,不管奶奶如何虔诚,万能的主还是丝毫没能减轻奶奶的病痛,弥留之际,奶奶终于幡然醒悟:生老病死乃不可抗拒的规律,谁也概莫能外。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气若游丝的奶奶一直坚持了两天不肯咽气。大姑说,这是你奶奶心事未了,她牵挂着你哩!快去跟奶奶说,你通知书下来了,明天就要去报道上大学了,等安顿好就回来看她。听了大姑的话,我难过地走到病床前,泣不成声地复述了大姑的话。彼时,已无力睁眼的奶奶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两颗大大的泪珠慢慢溢出眼角……
我带着不安和牵挂先去学校报到,待三天后我急不可待地踏进小村时,乡民们同情的眼神告诉我:家里一定出了大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家门,见一家人正满脸沉痛收拾满院的狼藉。
没等我反映过来,大姑走过来,流着泪告诉我,你走的第二天你奶奶就走了,她是笑着走的。临走嘱咐她的事不要告诉你,才上学不能耽误……我一下子症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两腿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走进我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承载了我无数快乐的那间小屋,看着小屋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说不出一句话,也没流出一滴眼泪……
二十多年过去了,对奶奶的思念有增无减,不经意间总想起奶奶,想起跟奶奶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奶奶,如今我过好了,你尽可放心,可你呢?你在天堂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