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天地事】母亲的角色(散文)
母亲生下我以后,除过喂奶时我躺在她的怀里,其余时间,我都是在奶奶的怀抱里渡过的。在童年少年时期,我更是不能离开奶奶半步,没有母亲我行,奶奶不在我便魂不守舍。
每天早上,我都是在奶奶轻轻的抚摸下,绵软的呼叫下眯着眼睛坐起来,奶奶会把衣服一件件往我的身上穿,我像个木偶一样任凭奶奶摆布我。冬天的时候,奶奶早早就会把我的棉衣棉裤棉手套压到棉被底下焐热,穿到我身上的衣服总是热乎乎的,带着奶奶一片关爱细腻的爱。母亲从来不会这样去做,她嫌我懒,大声呵斥我,还会把我的衣服粗暴地扔过来让我自己穿,我一点也不习惯于她所说的“自立”。
小时候,我吃饭比较挑剔,这不爱吃那不爱喝,奶奶总是依着我的口味给我调剂,我不好好吃饭时,奶奶就蹒跚着半解放的小脚,端着碗追着喂我,她时常这样说:“我的蛋蛋,你不吃饭就不长个子也长不俊,不长个子长不俊长大找不到女婿娃咋办呢?”在我的心里,女婿娃可是个好东西,就像《鹊桥仙》里牛郎对织女的好、《红楼梦》里的宝玉对林妹妹的疼爱、《梁祝》里梁山伯对祝英台的怜爱。我不想失去他们,我就眨巴着眼睛乖乖去吃饭,奶奶笑得身子发抖,边喂我饭菜边说:“这么小就知道疼女婿,长大把我就忘了。”家里人看着我哈哈笑,我也没心没肺地呲着牙快乐地笑。母亲比较刻板,她不讲笑话,我不吃饭,还会用指头捣着我的头让我长大要饭吃去,这让我很伤心。
每天夜晚,我都依偎在奶奶身边,奶奶摇晃着身子坐在炕上,给睡在她身旁的我作周身按摩:推拿我的肚腹好让我消化,用手掌摸过我的每一寸皮肤让我的毛孔舒展,而我的手也不闲着,从奶奶的衣服襟子下面伸进手,去摸奶奶温润的乳房,奶奶的乳房温暖着我的童年,让我满足平静。我抱着她,听着奶奶的古今,安然入眠,梦中都会笑醒。奶奶不经意摇晃身子的习惯是在抱我哄我入睡时做摇篮状时形成的,这个毛病,她一辈子也没有改正过来。即使她后来偏瘫在炕上时偶尔也摇晃几下身子,她是在重温我们的过去吗?想起这,我的心头就会颤抖不已。
陇东的冬季寒冷漫长,有了奶奶的冬季,漫长的寒冬对我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太阳好时,奶奶早早就会把我的棉衣棉裤拆洗,坐在太阳底下,把晒喧软的棉花和新棉花一片片撕着絮到棉衣棉裤里缝制,她还会用她的巧手给我裁剪缝制薄棉衣,夹袄,棉手套、棉袖筒、棉鞋。我的书包就是奶奶用花布给我拼接起来的,美观大方很让我自豪。母亲为了床上整齐美观,时常把被子叠得有棱有角,把床单扫得一丝不苟,不让我们上床取暖,我们就跑去奶奶的屋子里取暖,奶奶的炕上,永远捂着温暖的棉被,我们脱了鞋子,一股脑爬上炕,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天地,奶奶的爱,充塞着我们心灵的孔隙,温暖感动,像冬天的暖阳,夏季的和风般自然从容,波澜不惊。最寒冷的时候,放了学回家,奶奶会怜爱地把我的小手放到她的肚皮上去暖热。我感受着奶奶发自内心无私的关爱,在爱的海洋里幸福无忧成长,也养成了我善良关爱她人的品格。
小时候疯玩,脸上头发上就会落一些柴草和土,母亲见状就会强硬拉我过去,使劲用水冲我的脸,骂骂咧咧洗我的头发,手法之重,言语之刺激,实在让我难以忍受,我便唧唧歪歪哭起鼻子来,母亲一看我哭更加来气,推搡着我,手顺便在我的脖颈脊背头上脸上做“运动”。每当这时,奶奶总会循声赶到,她会柔声细语安慰我,慢慢给我洗头发,轻柔受用,最后会一根根梳直我细如丝的乱发。母亲给我梳头,梳子上总要带几团我的黄毛,还要及时将我修理修理。
奶奶一生节俭,善良坚韧,从不会对别人轻易说“不”。即便是她很不高兴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她激动的叫骂声,我只看到她紧闭的嘴唇和低垂的眼帘,这是她表达不愉快的方式。她性格温和,干任何事情都是有条不紊,不急不慌。奶奶的一生,在我家磨房里的时间比较多,她和我家的一头瘦小坚强的毛驴在磨房里磨出了光影的故事,滋润丰富着我们的肠胃,直到她劳累的身子患病为止。
我出生时,奶奶44岁,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奶奶离开我时,我恰好20岁。正是我意气风发之时。20年的岁月里,奶奶实际上一直充当着实实在在的母亲角色,我爱着她,她疼着我,一起走过了最美好最值得记忆的时光。
奶奶,今日,请允许我以母亲的角色来纪念您!然而,我深知,无论以何种方式来怀念您,您永远是我人生最温暖的记忆,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拥有您是我一生的挚爱,失去您,是我半生的牵挂!
这里,我用特别的方式给您过一个母亲节!您的一生,大概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伟大的节日,这是您的不幸或幸运?此生,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了您,天长水长,流年若梦。此生,您就这样和我相处、分离。怀念、伤悲。离别、相聚。默然、寂静。